“人家章醫生可是主任醫師,外婆你看看這牌子。”趙菲指着章醫生放在桌上銘牌的介紹,然後道,“所以人家醫術是很高明的,不會騙咱們的,他說要檢查這麼多,就是要檢查這麼多。”
爲了哄外婆去檢查身體,趙菲可謂不擇手段。她認定了這件事是爲了救外婆的命,所以哪怕用上36計,也要讓外婆“屈服”。
吳秀蓮這輩子連鎮上的衛生院都沒怎麼過去,大半輩子的操勞都在後格頭村,可以說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她雖然不識字,但被趙菲一唬,覺得外孫女也不會騙自已,就相信了。
“章醫生,那就多謝你了。哎,我挑個時間去做體檢吧。”
吳秀蓮總算鬆口了。
“外婆,撿日不如撞日,明天週末,我正好不用上學,我陪你去吧,叫爸開邊三輪帶你去。”
“這不好吧?驚動你們一家大小。”
“什麼你們我們,咱們不都是一家人嘛!明天媽也不用上班,讓她來幫你餵雞鴨。”
趙菲有點生氣地撅起了嘴,好象還真地生氣了一樣。
吳秀蓮只好點頭答應。
見外婆屈服了,趙菲可高興了。然後又諮詢了一通章醫生明天早上體檢的注意事項,才謝過章醫生,回到外婆家。
“不能吃飯,不能喝水。什麼,連毛廁也不能上?”
吳秀蓮聽得一陣頭大,不過一想章醫生說的,如果不按交待來,檢測的數據不準,那就白做了,只好又唸叨了一遍,努力記住醫生交待的注意事項。
見外婆對這事也認真起來,趙菲這才滿意地笑了。
“對了,明天去縣城,正好可以去看看你小舅舅。他補習兩年,我都沒去城裡看過他呢!
兩三個禮拜沒回來,也不知道瘦了沒有。
我還是殺一隻番鴨帶去吧!番鴨滋補,夏天喝了能提神,快高考也,也得給他增加點營養。”
吳秀蓮一想到明天能看到小兒子,一番由體檢帶來的焦躁也就打消了,轉而開始爲明天進城忙碌起來。
“阿菲,田裡的那些小孩是在幹嘛呀?”
顏金花從小在鎮里長大,比較少回老家,所以對田裡的農事並不太清楚,看到不遠處田間有幾個小孩,頭戴着用樹枝環成的自編帽子,手裡提着一隻象釣魚杆一樣的東西,在田梗間走動,不由好奇地問趙菲。
“他們在釣青蛙,現在青蛙可多了,釣到了青蛙餵雞鴨,長得可快了。”
農村的小孩,就算不上課也閒不下來,打豬草、澆菜地、割燒火的山茅草,樣樣都要來。所以釣青蛙算是一樁很輕鬆的活了。
顏金花和趙菲走到近前,有個小孩看到趙菲,笑嘻嘻地和她打招呼:
“阿菲,你也想要釣青蛙嗎?”
“對呀,你這有多的釣竿嗎?我這個同學沒釣過,想試試。”
趙菲一看是小時候的玩伴,外婆鄰居家的劉雨,便不客氣地問。
“沒有多的釣竿,不過做起來還不簡單呀?你們先用我的釣,我再去做一根。”
說完,劉雨把手中的釣竿往趙菲手裡一塞,自已就往田梗邊上的樹下走去。
趙菲接過釣竿,便把它遞給顏金花,道:
“你試試,比釣魚簡單多了。青蛙好笨的,你只要在它面前晃動,它以爲是蚊子和小飛蟲,就會咬鉤。”
釣青蛙和釣魚不同的是,釣魚不知道水下到底有沒有獵物,只能憑運氣,把釣竿下到水裡等待獵物咬鉤。
而釣青蛙則是要看到田裡的青蛙,然後把釣竿上的餌料直接伸到青蛙面前抖動,讓青蛙咬餌。
趙菲示範了一次,顏金花就學會了,她拿起釣竿,津津有味地玩了起來。
現在的青蛙特別多,一塊水田裡,隨便走進去,蔭涼的稻穗下,隨處都可以看到青蛙的身影,瘦小的還不要,專撿肥大的釣。
雖然青蛙是益蟲,都教育孩子要愛護青蛙,可是真地在農村又不是那麼回事。
青蛙不象城市裡那麼稀罕,難以看到,滿田裡都是,村裡人也就興不起保護之心了。
不過,釣青蛙只是孩子們喜歡的行爲,因此,並不存在把青蛙釣得斷子絕孫的危險。
就在顏金花釣得興致勃勃的時候,劉雨回來了。他手裡拿着一枝長樹枝做成的釣竿,釣竿下面垂了一條堅韌的工具線,隨手刨開鬆軟的泥土,從裡面抓出一隻活蹦亂跳的蚯蚓綁在線端,就成了一個象模象樣的釣午了。
“來,咱們比比,從現在起,看誰釣得多?”
劉雨下了挑戰書。
“好,沒問題,我也掌握了竅門,那就來試試吧。”
顏金花玩興大起,作爲小鎮上的孩子,玩釣青蛙這種比試,對她也是一種從來沒有過的經歷。
一場激烈的比賽就此展開。
釣青蛙可不是地主就能佔便宜的,也許是顏金花運氣好,也許是她心靈手巧,到吳秀蓮喊她們吃點心的時候,顏金花已經釣了30多隻又肥又大的青蛙了,而劉雨一數,只有20多頭。
顏金花沒想到自已能贏,把釣竿還給劉雨,高興地提着裝在塑料袋裡的戰利品,回到吳秀蓮家。
“外婆,你看,這是我釣的青蛙。”
跟着趙菲叫吳秀蓮外婆,顏金一點心理壓力也沒有,而且也叫得特別親熱。
吳秀蓮也很喜歡這個乾乾淨淨、看來起很斯文的小鎮女孩,笑着接過來誇道:
“今晚上番鴨有口福了。”
一物剋一物,生物鏈的循環在這裡並沒有化作詩詞歌賦上的矯情,番鴨們美美地吃了一頓青蛙大餐,呱呱地跟在主人後面歡叫,似乎在討要着:
“還有沒有?還有沒有?”
趙菲一看,這次外婆做的是面線番鴨湯,顏金花碗裡還有一個大鴨腿。
顏金花見趙菲沒有,不安地道:
“這個鴨腿給你吃吧?”
“你是第一次來,客人,外婆給你的你就吃吧!”
趙菲知道外婆肯定把另一隻腿留着明天給小舅舅了,不過這也正常,她纔不會在這種小事上捻酸吃醋。
顏金花只好捧起碗吃了起來,這時她纔想到什麼,問:
“趙蘭呢?她哪去了?”
“我吃過啦,剛纔幫外婆餵豬去了。哎,我外婆家的豬真能吃,一天要吃五頓,種菜都不夠它吃,累死人了。”
趙菲想着外婆每天除了種菜之外,還得去山上打豬草,不然還真不夠填滿這隻如饕餮一般大肥豬的胃口,真是有夠辛苦的。
“能吃是好事,才能長膘。外婆我早就習慣了,不覺得累。倒是你們啊,既然知道累,就要好好唸書,以後做了國家幹部,吃了國家糧,就不用一輩子累死累活的了。”
外婆摘了一堆新鮮的蔬菜進來,分別裝在兩個洗乾淨的寫着“尿素”二字的塑料口袋裡,對趙菲道:
“你們前幾天摘的菜吃了吧?這一袋給你們的,這一袋給金花帶回去。”
“哎呀,外婆,怎麼好意思呢?又吃又拿的。”
顏金花沒有想到吳秀蓮也準備了她的份,頓時不好意思起來。
“自已種的菜,還要你不嫌棄呢!”
吳秀蓮說着,麻利地把菜裝好,口袋打好結,放在地上。
趙菲又和外婆說了趙國智長脣疔的事,要外婆給她撈點黃皮果帶回去備用。
吃完點心,看看也四點多了,趙菲便和外婆告辭,讓外婆明天一早直接到農場家裡,一起去縣城體檢。
見吳秀蓮連連保證會去,趙菲才放心地回家。
回到家,和劉桂珍說了外婆明天要去體檢的事,她倒沒怎麼反對,也答應明天去孃家幫着喂一下雞鴨,還說:
“叫你們外婆別急着想回來,讓她好好體檢一下,中午到你阿姨家吃飯,叫她放心,我會照顧好家裡的,她難得出門,帶她到縣城逛逛。”
趙菲發現,隨着父親轉正的實現,母親的脾氣也在慢慢變好,不象前世那般,整天呼大喝小,一點小事就炸毛。
看來,人的脾氣和人的境遇也有莫大的關係。
生活順遂了,人的脾氣自然也就小了。
如果不是重活一世,趙菲都開始慢慢想不起來,這一世的劉桂珍和上一世的劉桂珍有什麼相似之處了。
趙國智又玩了一身泥巴地回來,劉桂珍也沒象以前那樣大罵一場,只是讓他趕緊去洗澡再吃飯,別把一身泥都帶到桌子上。
趙菲湊近看了看趙國智的脣疔,發現已經基本消腫了,這才放下心來。
也不知道怎麼的,也許是現在生活條件差的緣故,現在的小孩子,身上很容易長這樣那樣的無名腫毒。不說生疔吧,長個癰也能疼死人。
“吃完飯漱了口,我給包下黃皮果,明天就徹底好了。”
脣疔幾分鐘內能長得象小黃豆般大,要徹底消下去卻得幾天的功夫,所以趙國智嘴角現在還是火辣辣的,聽說鹹黃皮果有奇效,當然高興得直點頭。
吃完飯,等趙國智洗了臉,趙菲找了塊醫用膠布,把鹹果皮果掰開,裡面的籽去掉,將果肉和果皮貼在長脣疔的地方,用膠布牢牢固定住。
不過,趙國智這下就象個傷號了,嘴上貼着大大的膠布,他當然不好意思再到別人家竄門,便老老實實呆在屋裡看電視、做作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