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梵做事果然乾淨利落,很有楚家一貫的風範嘛。瞧着忽然空蕩蕩的房間,許溫蒂不禁哭笑不得。
六點,晚宴準時開始,傭人已經來催第二次了。沒有禮服,許溫蒂只好找出她第一天來楚家時穿的那件水藍色的連衣裙,平日穿着不覺得,但是在聚集了各路豪門的宴會上,這樣的裝扮就顯得很寒酸了。怎麼辦呢?衣服上是來不及做處理了,只能在頭髮上花點兒心思……
許溫蒂正琢磨呢,忽然一眼瞄到書架上的貝殼城堡,城堡上有一枚嵌滿水鑽的皇冠,半個手掌那麼大,亮閃閃的,很漂亮。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乾脆拽下來固定在盤起的頭髮上,嘖嘖,烏黑的髮髻配上閃亮的皇冠,比預想的還要完美。許溫蒂對着鏡面露出一個甜美的微笑:長得漂亮果然受用,怎麼打扮都是錦上添花。
走到樓梯口,許溫蒂稍稍站了一下,聽聲音,宴會已經開始了,此刻,正是楚萬均講話的時間。雖然錯過了楚梵的華麗出場,但是她相信她的到來,將會是這個宴會的另一抹驚豔。許溫蒂微微勾起脣角,自信的笑容讓她看上去更加氣質優雅。
天棚吊下的鞦韆被無數盛開的玫瑰花包圍着,鞦韆上堆滿打着華麗包裝的禮盒,那些是家人送給楚梵的生日禮物,將會在晚宴的最後一一拆開。許溫蒂一面神色悠然地看着,一面漫不經心地步下樓梯,在她身邊縈繞的是誘人的玫瑰花香,扶手上纏着金色的薄紗摸上去絲滑細膩,每一級臺階上都擺了一盤粉色的鬱金香,聽說楚梵喜歡這種顏色,這種花……
閒來的時候許溫蒂觀察過,二樓到大廳的旋式樓梯一共有二十八級臺階,其中從第二十個臺階開始,她可以逐漸地看清楚大廳的每一個地方,同理,大廳裡的人也會無一例外地看到她。
爲了不引起懷疑,她不能目光太專注於某一處,也不能太散漫錯過她想要的,根據她的判斷,楚家應該會把身份高貴的客人安排在舞臺前面就座,所以放眼出去的第一次她看向了大廳中央的心形舞臺。
“藉着今日楚梵的生日宴會,我要宣佈一個消息。楚家遺失在外的另一位千金終於找到了,她就是楚翹。”正在講話的楚萬均收到下人遞上的小紙條,低頭一掃,立刻插入了新的發言辭。
楚萬鈞話音一落,許溫蒂立馬成爲了全場的焦點,而此刻,她剛好下到第十八級臺階。樓梯下盡是狐疑的眼光,按照事先想好的,許溫蒂將眼光幽幽地瞟向了舞臺,看似去瞧說話的楚萬鈞,實則在舞臺周圍快速地掃了一圈。
喔,這下收穫可不小,瞧她都看見了誰?頭一個闖入眼簾的是坐在舞臺右側的一名男子,只見他西裝筆挺,白色襯衫上扎着姿態飽滿的領結,氣質儒雅,笑容隨和,髮型一絲不苟,年紀不到三十卻透着一股子的內斂深沉,若說世上有什麼最匪夷所思的,也許就是一場沒有愛情的婚姻吧,它可以讓本不該有交集的兩個人在一起生活,如果不是那場車禍,許溫蒂不敢想象,她相敬如賓的婚姻生活是怎樣持續一輩子的。耿帥言,她前世的丈夫,許家光榮的入贅女婿,同牀一年,除了他始終如一的沉穩老成,她對他幾乎沒什麼瞭解,又或許在她心裡是排斥這門婚事的,所以漠不關心。
在衆人投來的眼光中,許溫蒂面笑心不笑地下到了第十五級臺階。耿帥言爲何會出現在這裡?還有他。
雖然他把自己儘量地放在不顯眼的位置,但是他身下的輪椅卻是怎麼也藏不住的。他比記憶中瘦了許多,下巴也更尖了些。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長袖襯衫,外面是淺灰色的馬甲,看上去有些單薄,袖口處依然是他最愛的暗紅瑪瑙袖釦,襯托着他白得不太正常的肌膚,越發顯得原本就有些清冷的氣質,更加冷若深水。
而此刻的他的眼光正尋過來,四目相對,許溫蒂臉上的笑容不免僵了一僵。他的目色如此深黑,黑的好似千年沉寂的靜淵,水波不興,而那些曾有過得秀麗明亮彷彿都已永久深埋,如果說當年許醉的沉靜是寧和清冷的沉靜,那如今他的沉靜,就是悲涼冷冽的沉靜。
在她離開的一個多月,許家到底發生了什麼?許溫蒂心中一沉,趕緊將目光躲開。不巧,又一個熟人。看着某人端着酒杯對她眯眼一笑,許溫蒂準備邁下第十三個臺階的腳步不由頓了一下。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蘇雪陽竟然會出現在碧麗山莊,看來他的能力果然不可小覷。
有了楚萬均的引薦,許溫蒂名正言順地坐上了楚家大小姐的位置。楚梵倒算安分,除了冷哼兩聲走開了,沒出別的幺蛾子。楚萬庭好似對於她的沉着出場十分滿意,所以在許溫蒂望過去的時候,收到了一個肯定的點頭。至於楚然嘛,似乎更關心她的衣裳,微蹙着眉頭眼光不停地打量在許溫蒂的身上。
掌聲熱烈,期間不排除看到熱鬧後的獵奇心理,尤其是蘇雪陽,不僅巴掌拍的鼓勁兒,眼中更是透着古怪的神情。
插曲過後,接下來就是楚梵的節目表演了。
隨着燈光漸漸暗下,宴會廳了也安靜了下來。許溫蒂本想找個熟人不多的地方坐下,不想卻被楚然拉到了舞臺左側的一個空座。能在百忙之中給她留個位置她很感激,但是請不要在蘇雪陽的身邊,OK?
燈光全滅的一霎,一束柔和的白光忽然從棚頂打下,白光穿過玫瑰花,在舞臺上映了一片繁亂的花影綽綽。就在大家把目光都投向光亮的舞臺時,忽然飄起了玫瑰花雨,原來鞦韆周圍的玫瑰花是可以根據需要人工降落的,隨着玫瑰花的紛紛掉落,一身藍色小禮服的楚梵凳上了舞臺。漫天飄舞的芬芳,如夢似幻的登場,愣怔的人們猛然反應過來,送上了讚許的掌聲。
許溫蒂一動沒動,只顧打量楚梵身上的禮服,那裙子是按照她的尺寸做的,所以此刻穿在楚梵身上時,胸部顯得有些緊繃。
“嘖嘖,我覺得那身禮服若是穿在你的身上,一定更合適。”蘇雪陽悄悄地靠過來,嘴脣停在許溫蒂耳邊輕聲說道。
呃?許溫蒂一扭頭,剛好看見蘇雪陽笑得眉眼俱彎,而他的眼光好死不死地正落在她的胸部。
“無恥!”許溫蒂咬着牙狠狠地擠出兩個字,然後捂着胸口,厭惡地往旁邊挪了挪椅子。
看到許溫蒂躲他,蘇雪陽臉上的笑容更加肆無忌憚了。就在這個時候,舞臺上響起了曼妙的琴聲,演出開始了。
許溫蒂的耳朵沒白遭罪,楚梵的表演很成功。熟練的指法,悠揚的旋律,高潮迭出,時而是蜿蜒的溪水清澈叮嚀,時而是懸空而下的瀑布氣勢磅礴,麥可傑的音樂就跟他的人一樣,很舒服,所有的過渡都自然而然,順利成章,他的音樂張弛有度,與那個人的風格有異曲同工之妙。
想到那個人,許溫蒂不禁四下看了看,她沒抱多少希望他會來,果然他也沒讓她失望,對於這種場合他向來是不屑一顧的。
一曲終了,引得臺下掌聲不絕。蘇雪陽也附和地拍着巴掌,但是眼光卻不安分地瞄向許溫蒂。
感覺到自己被人盯着看,許溫蒂不禁轉過頭狠狠地剜了蘇雪陽一眼。想她前世也是個懂得內斂的人,但是不知怎麼了,一看到蘇雪陽就氣不打一處來,本來想好好思考問題的腦袋也因爲他的存在,而無法沉靜。
應該是禮服不太合身,楚梵沒有返場演奏,也沒有陪父親楚萬庭跳第一支開場舞,而是致謝之後匆匆離開。
這樣的小意外對於楚家來說不過小菜一碟。燈光開啓,楚然緩步登上舞臺,俊朗的外表加上溫文爾雅的氣質登時成爲了全場女性的焦點。
“在這裡,我想替今晚的女主角請上一位特別的女士,並且邀請她跳第一支開場舞,她就是我的嬸嬸。”誰說只有女子一笑傾城,楚然這麼微微一笑,許溫蒂似乎都能聽到臺下的唏噓聲,可見楚大少爺的個人魅力絕對不是吹的。
優美的舞曲,完美的救場,在無數雙對着楚然頻頻放電的星星眼下,宴會進展得十分順利,陸續地,一雙雙,一對對地步入舞池,楚然也自然成爲了女性客人最期待的舞伴。
“楚小姐,跳支舞吧。”蘇雪陽站起身,對着許溫蒂難得紳士的躬了一禮。
“不會。”許溫蒂冷着臉,斷然拒絕了。
“我可以教你。”某人順勢發揮小強|精神,決心死纏爛打到底。
“不用。”許溫蒂何許人也,早就瞧出蘇雪陽誓不罷休的架勢,丟下兩個字,起身就走。
“喂,你要去哪兒……”蘇雪陽不敢大聲喊,也無法立刻丟下風度窮追不捨,只好看着那抹藍色的身影以一種超出想象的速度穿過跳舞的人羣,消失在宴會大廳的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