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功躺在病‘牀’上,他的手上掛着吊瓶,鼻子上‘插’着氧氣,一邊的櫃子上還放着一臺隨時測血壓心跳的儀器。
沈滴舟輕輕的走到了病‘牀’前,規規矩矩的站在了沈延的身後。沈延低低的跟薛功說着話,而沈滴舟也趁着這個功夫不動聲‘色’的打量着薛功。
在她的記憶中,薛功從來都一個神一樣的存在,他的學識、心機、謀算、爲人處世的方式、說一不二的鐵腕,無一不是沈滴舟學習的方向,崇拜的對象。曾幾何時,那個在她心中天神一樣的長者已經變成這樣一個虛弱的老人。
他的頭髮已經全白了,原本紅潤健康的皮膚變得蠟黃,深深淺淺的皺紋橫在他的臉上,大大小小的老人斑遍佈他的身體,那雙原本有神的眼睛也變得濃濁起來。人瘦得厲害,就這麼躺在了那雪白的‘牀’上,就好像是一具乾屍一樣限在棉‘花’堆裡,了無生機。
心中忽然就像是升起了一團大霧,帶着一種又酸又疼的‘迷’茫,不到片刻就將沈滴舟緊緊的包裹在了一起。
薛功的目光朝着沈滴舟的方向擡了擡,他那原本昏黃的眼睛中忽然就帶上了幾分神采,他看着沈滴舟,卻好像通過沈滴舟再看另外一個人。
“你說,我們兩家人怎麼了?到了我們這一代,出彩的都是孫‘女’,連個拿得出手的男丁都沒有。”薛功的聲音又幹又澀,就像是玻璃在沙地上摩擦出來的一樣。
儘管沈延對於薛功的這種說法不是很贊同,可是,在這種時候,他並沒有反駁薛功的話,只是笑了笑:“你都往哪想啊,你們薛家比我們沈家好多了,那麼多的年輕人,慢慢選嘛,不像是我,我只剩這一根獨苗,沒辦法了才拉出來,如果還有轉圜的餘地,我寧可讓她養在家裡,好好的出嫁,在這外面風吹雨打的,誰不心疼啊。”
薛功的笑容中多了幾分不屑:“外面的人,他們哪個不是等着我早死呢。”說着他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老天不長眼,我的梵梵啊……”
老人那悠長的喟嘆在這小小的空間裡緩緩的散開,最終,消失得無影無蹤,只是,在沈滴舟的心裡深深的刻下了一道痕跡。她不動聲‘色’的呼出了一口氣,隱藏在外衣袖子裡的手,情不自禁的用力握了起來。她讓自己的笑容溫和又無害:“薛老。”
“好孩子,我知道我的要求有點過分,這爛攤子本來就是我們薛家的事,跟你有什麼關係,又爲什麼要你‘浪’費時間?可是,我是真的沒辦法了,我們薛家無人啊,老大已經遠離這個圈子太久,老二除了‘弄’得一塌糊塗外沒有半點本事,孫輩除了梵梵誰拿得出手。可是,我真的不能看着薛家就這樣在我手上敗了,所以,我才厚着臉皮跟你爺爺借了你過來,讓你幫我辛苦辛苦,歸置歸置,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讓你白幫忙的。”薛功看着沈滴舟的目光十分的溫和,就像是一個慈祥的老人,讓人沒辦法拒絕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