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才能掩飾過去呢?
沈滴舟被沈選送到沈延身邊的時候只有八歲,那麼,這十多年的改變應該會很大的吧,只要,只要她穩住心神,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她這麼想的時候,緩緩的擡頭看了一眼沈選,只見他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裡,似乎手上剝開葡萄皮的工作是世界上最爲精細活計,如果稍微有一點什麼不慎的話,就會全盤皆輸,一切盡毀。
就在沈滴舟偷偷的打量着沈選的時候,一直低着頭的沈選卻好像感覺到了什麼,他也擡起了頭,那雙黑漆漆的眸子這樣毫無預示的跟沈滴舟的目光碰到了一起。沈滴舟就好像在做什麼壞事,一下子被人逮住了一樣,頓時覺得手腳冰涼,她也不敢貿然的收回目光,於是就只能這樣穩住了心神,靜靜的看着沈選的眼睛。
沈選的眼睛是狹長的,他的眼角微微的翹了起來,看起來有種魏晉之風的風流瀟灑。他和沈延長得很像,無論是鼻子嘴巴還是身形都跟沈延幾乎是一個模子裡倒出來的一般,可是,唯獨這雙眼睛跟沈延半點都不像。
沈滴舟看過沈延和沈夫人的照片,知道這樣的眼型是來自於沈夫人的。
可是,望着那雙眼睛,沈滴舟竟然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似乎在哪裡見過一般。沈滴舟自己半點都不像沈選,沈滴舟想,她應該是比較像這身體的母親吧。
跟這樣的一雙眼睛對視,沈滴舟有一種身體都被釘在了原地的感覺,只是,儘管緊張,她畢竟不是那個拿不上臺面的沈滴舟,她很快就將這種緊張感給壓了下去,坐在那裡的她,似乎漸漸的也有了幾分溫暖。
只是,她的表情一樣的漠然的。因爲,她實在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表情面對沈選,她甚至不知道真正的沈滴舟會用什麼樣的表情去面對他。
一個從八歲開始就將她……拋棄在祖父家裡的父親。
沈選的嘴角一直帶着淡淡的笑容,他看着沈滴舟,那笑容漸漸的變得若有似無起來。過了很久,他又垂下了眼睛,繼續開始剝起葡萄的皮來。
沉默像是一塊巨大的焦灼的凝膠,在整個室內充斥着,將所有的情感和氣息都凝固在了這一刻,就算時間的流逝,也從來都沒有改變過。
雖然臉上顯得很平靜,但是沈滴舟卻覺得自己快要被這一種沉默給碾碎了。
“你小的時候,最喜歡吃葡萄,可是,最開始的時候,我們家裡沒錢,在國外,這東西卻貴得離譜,你媽媽每個星期都會將吃早餐的錢省下來,給你買一點。到了後來……”沈選最終緩緩的打破了屋子裡面的平靜,他的聲音好像是一首流淌的歌曲,那麼淡,那麼低的包裹了沈滴舟。
她緊張的神經似乎也跟這沈選的聲音緩緩的鬆弛了一些,她開始從一個她從來沒有面對過的角度去了解這具身體真正的過往。
“到了後來……”沈選的聲音停在了那裡很長時間,才又緩緩的恢復過來:“我終於可以給你們買很多葡萄的時候,你卻已經回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