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青雲再次無語:這個事確實複雜,浩浩還未滿十一歲,或許難以理解。
唐浩誠的話卻是讓他真的沉默了:“她的親生父母不愛她嗎?是不是所有不在父母身邊長大的孩子,都得不到父母真心疼愛?我,從小跟着爺爺奶奶生活,京城的家,是我最熟悉最愛的,有爺爺、奶奶和大伯,他們很愛我,我其實也不想離開,可是我還是來到你們這裡……我沒有抑鬱症!還有那個莫小曼,我不知道她醜成什麼樣,你們生了她都不要她了,那另外的父母會喜歡她嗎?她離開原來的那個家,去了舅舅的家,她有沒有抑鬱症?過年了,大家都在外婆家團聚,她一個人嗎?爸爸,你沒有回答我那個問題:爲什麼你們愛唐雅萱,勝過一切?”
好一會兒,唐青雲才如夢方醒般,有些艱難地回答:“父母對孩子的愛,勝過一切,你和她是一樣的!”
“可是我感覺爸爸媽媽更愛萱萱!一年多以前你們就知道萱萱不是親生,我另有一個親姐姐,可是爸爸你沒有告訴我,而總是跟我說,要我保護萱萱姐姐!爸爸,我能告訴你,我的感覺嗎?”
“你說。”
“我能接受萱萱是姐姐,因爲我一直當她是姐姐,我要是有能力的話,也會保護她。那個莫小曼,我不瞭解,從來沒見過,據說她很醜,但是,就算我不喜歡她,我也會竭盡全力,保護她!我背過家規:唐家血脈不能流落在外!更何況爺爺說過,我們這一支人丁稀少,面臨凋零,哪怕是個廢人,只要身上流淌着唐家血脈,就不能丟棄!”
面對兒子逐漸變得清冷悍然的目光,唐青雲竟恍惚看見了自己的父親母親,只覺背後發冷,一陣汗顏。
“浩浩你說錯了,爸爸並沒有丟棄!只是暫時將小曼姐姐寄養在舅舅家,因爲媽媽,你知道奶奶和媽媽……”
“我知道奶奶不喜歡媽媽的理由,也知道媽媽懼怕奶奶的原因。這兩樣和莫小曼有什麼關係?”
唐青雲吃驚地看着兒子:“你先說說,什麼理由,什麼原因?”
唐浩誠目光淡然地看着自己的父親:“爸爸,你真的不知道?奶奶和吳家,和我外婆有仇!而媽媽……子不言父,這個我就不說了。”
“你!你奶奶和吳家有什麼仇?”
“姻親不成,還死了人!”
“誰告訴你的?”
“爺爺!”
“他怎麼……這種事都告訴你?你纔多大?我比你還大的時候,他什麼也不跟我說!”
“爸爸,你不是長子!”
看着兒子微微擡起下巴,頭上一撮軟毛因爲矇頭睡覺而翹起,一雙酷似自己的眼睛如同黑曜石般閃爍寒光,襯得那張小臉倨傲而嚴肅,唐青雲眼神頓時變得陰沉——唐家家規,只有長子才能繼承家主之位。
這小子,居然拿這個震懾老子!
唐浩誠說道:“爸爸,對不起,這件事既然我知道了,就必定要告訴京城的爺爺奶奶!”
唐青雲深吸口氣:“浩浩,你聽爸爸說……爸爸吸根菸行不行?”
“你可以回你的房間,一個晚上時間,你和媽媽談談,如果明天你們還是決定瞞下莫小曼這件事,那麼,我會打電話!”
唐青雲:……
他沒有真的聽從兒子的話離去,兒子養在父親母親身邊,被迫接受什麼家主訓教,小小年紀對親情這麼淡漠可不行。自己是父親,一個家庭的樑柱,如果不能維護家庭的穩定和安寧,那算什麼?
唐青雲按住要從被窩裡爬出來的唐浩誠:“等等,聽我說!”
“爸爸,我知道你想護着媽媽,但你說服不了我!有什麼問題,去跟爺爺和奶奶說吧!”
“兒子,難道你就忍心?那是你的媽媽!”
“如果她不是我媽媽,我會在這裡嗎?奶奶給我兩個選擇,一跟隨大伯,二跟隨你們。我來了,因爲你們是我父母!因爲媽媽跟我說過,她想回京城!”
唐青雲語塞:“可是,你要是不聽話一意孤行,就破壞了我們的計劃,也失去了你的初衷!以你奶奶的性格,抓住這個錯處就會不由分說直接套放在你媽媽身上,她會阻止你爺爺,你媽媽,還能回京城嗎?浩浩,抱錯孩子,不是媽媽一個人的錯,當時爸爸也在,可誰能想得到會發生這種事情?媽媽爲了生育你和姐姐,經歷兩次生死大關,特別是你,大出血,很兇險的知道嗎?你一出生就被抱回京城,她想念你,每天都哭幾場……她不容易啊,你是我們唯一的兒子,要體諒父母!”
唐浩誠爲難地抓了抓頭:“那要怎麼辦?你們這樣做是不對的,莫小曼,她是唐家人,她必須回唐家!”
“爸爸比你明白這個道理。飯要一口一口吃,事情得按章程辦,爸爸和媽媽不是把小曼姐姐扔在舅舅家了,而是拜託舅舅暫時照顧,等你媽媽回到京城,和奶奶相處好些,再慢慢跟奶奶說,這樣,爺爺奶奶也不會太過受刺激。這個辦法不是更好嗎?既讓你媽媽回京城了,也有個緩衝時間,我們家不至於太過動盪……爸爸可以發誓:半年,一定讓小曼姐姐迴歸唐家!”
唐青雲苦口婆心,最終是說服了唐浩誠,還順便要求兒子像平時那樣,暫時不要在唐雅萱面前表現太過,因爲醫生說唐雅萱近期恢復得不錯,就讓她持續保持這樣的好心情,過了溫暖的春天,就基本穩定了。
唐浩誠同意了,但他提出兩個條件:一,要見莫小曼,二,他要轉學,跟着唐青雲去莞城讀書!
兩個條件唐青雲都不能夠痛快答應,第一,肯定不放心讓兒子自己坐長途車去找吳曉風,而唐青雲做爲第一把手,得提前回單位處理事務,目前實在沒時間陪兒子跑一趟;其二,要怎麼跟吳曉文解釋並說服她,放手讓兒子捨棄省城的好條件,跟着自己去莞城唸書?
但是他又不得不答應,唐浩誠平日兩耳不聞窗外事,矇頭蒙腦鑽研學問,但他敢用長子長孫這套來震懾老子,唐青雲就不能小看他,他對爺爺奶奶的感情比對父母深厚,自然也絕對信賴兩老,說得不合,他肯定會往京城打電話,不是開玩笑!
對此唐青雲並不覺得有什麼,都是自己的至親,他只是想將事情處理得更爲完善些,稍作忍耐,能夠兩全其美,大家庭小家庭都不會因此而鬧意見生隔陔,不是更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