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班車載着人終於回到自家院門前,五叔奶和八叔奶早已大開院門,帶着幾個媳婦孩子等候在門口,早上莫支書他們進城時,就囑咐她們在家準備茶飯,等人回來了有得吃喝。
看到莫家寶一家子人,叔奶們也是一陣唏噓,五叔奶拉着阿奶的手又笑又嘆:“老天有眼啊,這輩子還能等到這麼一天,以前再苦再難,也都值了!”
阿奶開心地笑着,點頭:“多虧有你們啊,這麼些年兄弟妯娌幫這樣那樣,我們老的老小的小,才能捱過來!”
“一個家族自己人,理應相互照看着!”
莫家寶被安置在屋檐下的竹躺椅上,原本要把他擡進屋去休息,他不肯,笑着說我回到家了,這麼多親戚朋友,這麼漂亮的家,我沒看夠呢!
於五妹也笑得合不攏嘴,她本來做好了思想準備,不管公公婆婆家在哪個山旯旮,她都跟着男人,帶着孩子們相隨,此時發現這村子環境比想像中好得多,公公婆婆家雖不比胡家院子寬敞,但這麼的整潔乾淨、美觀大方,活像公家單位的院落,看着就舒心高興!
胡家院子倒是寬敞,房屋也多,可院子裡灰撲撲的沒點顏色,哪像這個院子,就像藏了個春天在裡邊,紅花綠葉生機盎然!胡老三也只讓他們一家子住兩間,而且那房子是解放前就建造起來的,很破舊了,大風一吹門窗屋頂哪裡都亂響,全靠着家寶經常上房檢修,纔不至於下雨天漏雨漏得厲害。
大鵬和秋雁到底年紀小,關注點不一樣,他們最先入目的是那棵大梨樹。
好多果子啊!好大的個兒!這梨子他們吃過,小曼姐姐給的,那脆甜多汁的滋味,害他們想想都流口水,昨夜還做夢了,抱個香甜的梨子吃了個飽,沒想到,居然夢想成真了!
大鵬問過阿公,立刻拉着秋雁跑到大梨樹下,就要往上爬,杏花連忙攔住他們,一是怕掉下來,二是怕剛來就亂爬亂摘果,會遭嫌棄的。
雖然親爺奶很慈祥很親切,可也要乖些,不能夠仗着老人疼愛就放肆。
大鵬和秋雁是聽話的孩子,可心裡難免失望,正難受間,小曼走了過來,笑着指給他們看倚在旁邊的竹竿,長長的竹竿上端綁了個小抓籬,小曼示意大鵬拿起竹竿,手把手教他用小抓籬摘果子,一罩一擰,抓籬裡就落進三個大梨子,把竹竿順下來就拿到梨子吃了,不用爬樹。
大鵬和秋雁歡呼雀躍,抓着梨子跑了。
小曼拉杏花去看房間,家裡人多,莫承福就得搬去衛生室睡了,空出的兩間房,莫家寶和於五妹一間,大鵬住一間,杏花和小曼住正屋西間,西間隔出來給浩浩那小間,可以讓秋雁住着。
杏花卻不肯和小曼一起住,她低垂着眼道:“小曼妹妹,你、你是知道的,我……我被男人碰過了,身上污淖,不好住你的閨房!”
小曼心裡一陣揪痛,緊緊拉住她的手:“杏花姐,不許這樣說自己!照你這想法,難道嫁過人的女子都不乾淨了嗎?”
杏花搖搖頭,落下眼淚:“小曼妹妹,嫁人是自願的,可我……不一樣!要不是爺奶疼愛、爹媽寬容,我這就算是給家裡、給你們抹黑了,不該活着的啊!”
“不是這樣的……”杏花的自卑令小曼內心酸楚,一時不知道怎麼說話,停了一會才道:“杏花姐,壞人一定會受到懲罰的。被坑騙、被欺負,那不是你的錯!可你要是這樣沉迷,不振作不自強,就正好遂了那些壞人的意!害你的人不想讓你好過,你就應該風光給她們看,纔是對她們最好的打擊報復!難道你不恨她們、不想報復?”
杏花咬了咬嘴脣:“我當然恨,如果可以,我要狠狠打她們一頓!”
“殺了她們都行,當然不要讓人看見!”小曼說。
杏花驚愕地擡頭:“小曼妹妹,別、別胡說!那是犯罪,要坐牢!”
“她們害了你,讓你這樣痛苦,如果沒能解救出來,一輩子都毀了,那就不是犯罪?”
杏花忡怔一下,終於點頭:“是,如果沒人知道,我打斷她們的手腳,讓她們殘疾,就不要她們的命了!”
小曼:“……”
好吧杏花姐,孺子可教,這樣也行!
“杏花姐,你要把心放寬,往前看,你才十六歲,你可以去讀書,可以去旅行,這個世界很大很奇妙,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做。發生過的那些,沒法改變,就當它是個惡夢,即便不能忘記,也絕不讓它影響我們的生活、阻攔我們追求幸福的權利!”
杏花看着小曼,滿眼欣羨和嚮往:“小曼妹妹,我知道讀書識字是真的很好,有個人也跟我說過這些話……可是我,我都這樣了,別人會怎麼看我?”
“你跌倒了,是你痛還是別人痛?你沒飯吃,別人給你嗎?既然不能替你痛,不能給你飯吃,你爲什麼要介意別人的看法?各人過各人的日子,你只管把自己的日子過得舒心就好。既然知道讀書好,想讀就去讀,知識能讓你開闊眼界,改變心境……總之,你不會後悔的。”
杏花走到牆邊書櫃前,伸手摸了摸一排排書籍,臉上浮現渴望的神情,當目光轉到花色素雅的窗簾布上,不知想到什麼,眼神又暗下來:“我們家,爺奶年紀大了,爹媽……我們還要找老三呢,都要用錢!”
“找老三的花費,不用擔心。”
小曼拉開窗簾布,朝一個方向指了指:“阿公會識草藥,一輩子靠上山撿藥材攢得不少錢。現在阿公承包了一個山頭,上面種的全是藥材。只要寶叔和嬸子跟着阿公把那個山頭看管好,所得的收入,不僅夠家裡生活、讓孩子們都讀書,還能存下很多。”
杏花楞楞道:“真、真的?”
“當然是真的,你可能還沒了解,我以前也很慘的,來到阿公阿奶身邊,才能上學讀書,一點點地學會識藥材……所以我現在要去念醫學院!”
“醫學院是做什麼的?”
“學醫啊,將來出來可以當醫生。”
杏花熱切地看着小曼:“小曼妹妹,你這麼聰明,不知道我能不能學一學你?”
“爲什麼不能?杏花姐你可以的!”
“嗯!那我,從明天起就幫着阿公幹活種藥材,一邊慢慢學習,等掙了錢,我也去讀書!”
“杏花姐,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