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的那個女孩微長的臉,頭髮被整齊的束在腦後,下巴有些圓潤,大大的眼睛笑的很甜,左臉頰還有一個深深的酒窩,?
這就是王秋原本的樣子,她的照片很少,而這張照片還是她十六歲剛考上大學時照的,?
“媽,我還沒死呢,”王秋走上前欲取下來,可是個子太矮,夠不着,?
“我掛照片的時候哪裡知道你還活着,”王晴站在她旁邊,擡手把照片拿了下來,“見不到你,看看照片也是好的,”她眼含懷念的望着照片上女孩,用袖口擦了擦相框玻璃上的灰塵,?
“你現在變了樣子,過去的小秋終究還是走了,”王晴的話裡透着些許傷感,?
“媽,”王秋抱住王晴的腰,“不要這麼說,就算換了外表,但是我還是我啊,”她的聲音有些發抖,王秋很怕王晴不認她,?
“對,你還是我的女兒,永遠都是,”王晴哽咽着,小秋能活着就好,?
王晴後來把王秋所有的照片包括那張黑白的都鎖進了鐵櫃子裡。?
……?
天已經全黑,母女倆卻都還沒吃飯,?
王晴一個人住,買的菜很少,廚房空空的,冰箱裡也沒存什麼食物,“我現在去一趟超市,家裡沒什麼可吃的了,”?
王秋擔心母親勞累,“別麻煩了,我們出去吃吧,”?
“但是你現在的模樣,”吃飯的地兒都是公共場合,王秋的外貌太惹眼了,?
“這幅樣子確實麻煩,”王秋想着回趟家總不能連門都不出吧,“對了,不是還有老李嗎?咱們去他那兒,”金玉的美味她還記得呢,?
“可是這個點兒,”王晴看了看牆上的時鐘,六點五十,正是吃飯的好時間,“恐怕沒有位子了,”?
“沒事兒,位子咱們去了就有了,”好歹她是金玉債權人,老李不會連這點面子都不給,?
金玉飯莊現在在水城已經開了三家分店,而總店就在江邊,離王秋的家不過五分鐘的車程,?
這個時間段,出租車不好攔,王秋和王晴在路口等了十來分鐘也沒等來一輛空車,?
“坐公交車吧,反正也就幾站路,”十一月的水城夜間溫度已經很低了,王晴怕王秋凍着,只好這樣說,?
王秋看了看不遠處的公交站牌,點了點頭,“嗯,”?
很幸運,母女倆剛走過去,公交車就來了,?
車上的人稀稀拉拉的,眼睛要閉沒閉的都在打瞌睡,見到她們上來,隨便瞟了一眼,也沒什麼特別的反應,?
只過了三站,她們就下車了,剛纔在公交車上,王秋就看到這邊閃着的景觀燈,把天都照亮了一片,紅藍綠三束戶外激光燈交互着移動,直射進雲端,?
如今的金玉和斐濟的那個殘破的小餐館沒有一點可比性,金光閃爍的‘金玉’兩個大字最爲醒目,嵌在霓虹亮麗的五層樓正中間,樓雖然不高,但是很寬,從門口停着的那一排排的車就可以看出來,?
王晴牽着王秋向飯店大門走去,王晴只在開業那天來過這裡,老李不是沒有要她過來吃飯,但是王晴不願意,人老了,吃點清淡小菜就行,大葷大肉的,吃多了反而對身體不好,?
車送車接的地方,母女倆單薄的身影實在是有些搭調了,不時有小車從她們身邊開過,揚起塵土,散落在矮小的王秋身上,?
王秋隔着口罩還忍不住咳嗽了一聲,這個老李,停車場居然造這麼大,也不說弄個地下的,?
“着涼了嗎?”王晴連忙問道,她閨女現在可是一個病秧子,?
“沒有,”王秋搖搖頭,“就是剛纔嗆着了,”?
門口的四個迎賓小姐早就看到在停車場裡穿梭的兩人,眼神示意之下,性子最急的那個走出來了,?
她倆剛上完臺階,就被一個濃抹的迎賓小姐攔住,她不客氣的打量了兩人一番,“請問有預約嗎?”女人的語氣還算禮貌,不過眼神卻是不屑的,?
“沒有,”王晴說道,?
“你們是VIP客人嗎?”女人又問,眼睛已經斜着看她們了,?
王晴搖搖頭,平和的說,“不是,”?
王晴沒有老眼昏花,她看的出來這個年輕人看不起她們,喜歡以貌取人的太多太多,總去計較可不划算,所以王晴一點也不生氣,甚至還感到好笑,?
同樣覺得好笑的還有王秋,就這女人的眼光,還瞧不起她們,她媽媽的現在穿的風衣可是英國設計大師桑德拉的作品,每一個尺碼只有一件,腳上的皮靴是純手工品牌johnlobb今年的秋冬最新款,這裡有些車都不值衣服鞋子的價錢呢,?
“我們店已經滿了,你們既沒有預約又不是VIP,是不能進的,”女人站着正門口,一副趕人的架勢,?
王晴無奈的看着王秋,“我就說吧,已經沒位子了,”?
“我還是給老李打個電話吧,”王晴手伸進口袋裡準備拿電話,結果摸了個空,“哎呀,我的電話放包裡了,”可她沒帶包出來,“小姐,你能讓我們先進去嗎,我認識這裡的老闆,”王晴和善的說道,?
“哄誰呀,就你還認識我們老闆,”女人打從心底認爲眼前的一老一小是騙子,老的又是打電話又是掏手機的,明擺着是騙子慣用的伎倆,小的更是古怪,大晚上的帶着個口罩,恐怕是有什麼病吧,女人爲自己的‘聰慧’而感到沾沾自喜,?
女人那副勢利的嘴臉,讓王秋感到噁心,她握了握兜裡的手機,?
“你,是這裡老闆嗎?”她輕輕的說了一句,卻沒看眼前的女人,靜靜的站在燈紅酒綠之中,卻依舊與衆不同,那是從喬恩和諾南身上沾染到的淡雅氣質,?
女人楞了一下,她沒想到這個一直垂着眼的小孩會突然開口,“不是,”她下意識的回答了,?
“那你憑什麼像一隻炸毛的母雞攔着我們的路呢?”王秋眼眸中依舊是清清淡淡的,彷彿沒有什麼能入她的眼睛,?
“誰是母雞?哪裡來的沒教養的丫頭,”被一個小女孩這樣說,女人哪裡能不生氣,她伸手就要拽王秋,?
“你怎麼能對一個孩子動手,”王晴立刻抓住女人的手臂,眼裡氣的冒火,?
王晴哪裡比得上年輕力壯的女人,一下子就被甩開了,還踉蹌了一小步,王秋連忙扶住她,?
這時一堆穿着藍色軍裝的人從裡面走出來,?
王秋擡起頭看着這些人,原來他們是要來這裡吃飯的,?
衆人漠然的瞥了王晴一眼,然後從她們身邊走過,?
女人立刻掛起諂笑,“歡迎下次光臨,”?
等衆人下了臺階,女人立刻變了臉色,?
“你們快滾,”對着王秋和王晴,她惡狠狠的說,“別擋着客人,”?
王晴怒不可赦,好端端的來吃個飯,居然碰到這種晦氣事,?
“等等,怎麼回事?”走在最後的一個女軍人聽到罵聲,迴轉過來,?
“沒什麼,只是在趕鬧事的,”女人陪笑道,?
到底是誰在鬧事呀,王秋現在也煩了,她沒時間也沒精力在這裡折騰,尤其是對着一羣她極其討厭的人,?
“王晴…阿姨,你在這裡做什麼?”女軍人的一聲叫得不情不願的,?
“來吃飯呀,”對着她,王晴板不了臉,畢竟是認識的,王晴?
彷彿沒有察覺女軍人的疏離,又問道“很久沒見你媽媽了,她還好嗎?”?
“嗯,很好,”女軍人餘光看了一眼王秋,這個孩子是誰??
女軍人叫陳夕瑤,她媽媽袁怡和王晴從小學到高中一直是同班同學,關係曾經很要好,不過現在也沒再聯繫了,甚至走在路上,袁怡也裝作沒看見王晴,?
這邊,王秋已經拿出手機,撥通了李玉的電話,?
“艾德琳,有什麼事嗎?”李玉正在大堂巡視,看着來電顯示很是驚奇,?
“我現在在門口,”?
“什麼,你怎麼來了?”李玉睜大了眼睛,“等等,我馬上出來,”她匆匆忙忙的掛了電話,不顧腳上還穿着高跟鞋就往外面跑,看驚了一片經理和服務員,?
“王晴阿姨,你年紀大了,這麼晚就不要隨便出門亂逛,還帶着個小的孩子,”畢竟陳夕瑤小時候還在王秋家住過一個星期,見到這樣的場景,也不能不管,?
這話說得王晴可不樂意了,“我們是來吃飯的,”?
“別說笑了,你知道這裡的價錢嗎?”一個男軍人嗤笑道,他是王秋的小學和初中的同學,叫丁路超,?
“丟人了吧,”又一個男軍人拍着丁路超的肩膀,“王秋還記得吧,死了的那個,美國的賠償可不少呢,”這個叫趙磊,也是是網球的同學,?
然後幾個人哈哈笑起來,也不知在笑什麼,?
王晴更生氣了,陳夕瑤立刻爲自己的夥伴說話,“阿姨,別介意,他們的性子比較直,”?
王秋冷冷的盯着那幾個在笑的人,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于敏涵從開始,目光就沒從王秋身上移開過,越看她越覺得眼熟,可是一點也記不起來哪裡見過,尤其是現在,王秋冰寒的眼神竟讓她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迎賓小姐本以爲老太婆和這一羣軍人是認識的,心裡還懸了半天,以爲自己做錯了事,可是現在看來即使認識,關係也不好,頓時又有了底氣,又見老闆的女兒往這邊來了,生怕母女倆影響了她的在領導面前的表現,女人開口道,“你們快走吧,別站在這裡,都影響了其他客人了,”來往的客人們都會特意看她們幾眼,?
王秋卻高高的揚起頭,清冷的目光越過女人,她說,“李玉,這個女人你讓她立刻給我滾,”聲音不大,但清晰甚至威嚴,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