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秋現在的樣子總會讓人不由自主的想多看幾眼,哪怕是見多了各種病人們的醫生也不例外,
兩個實習醫生的注意力完全沒放在病情講解上,一個勁的往牀上瞅,
卓樊起先見着這個叫艾德琳的孩子,心裡着實也驚豔了一把,小孩子可愛的多,漂亮的也不少,但氣質能有這樣好的,實在是太罕見了,
看見卓樊進來,李玉早已經站起來,
卓樊衝她點頭笑了笑,然後和男醫生一起走到牀邊問道,
“艾德琳,現在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兒還疼的?”
王秋神情複雜的看着卓樊,她們果然都老了,當年卓樊是班上有名的白美人,雖然算不上頂漂亮,但升在皮膚好,凝如玉,一點瑕疵也沒有,可是現在她不僅戴上了厚重的眼睛,眼角處的皺紋也很深,額上和臉頰上有數不清的褐斑,皮膚也暗淡了許多,
歲月無情,人終將遲暮,昔日的好友面對面站着,一個即將邁入不惑,而另一個恰恰總角,再戲劇化的人生也不過如此吧,
卓樊奇怪這孩子怎麼盯着她卻不說話呢,於是問李玉,“她會漢語吧?”莫不是聽不懂她的話,
“會,會,”李玉連聲答道,心下也疑惑艾德琳的表情爲什麼有些怪異,
王秋心中嘆息了一聲,垂下眼簾,“沒有哪兒疼,身體好多了,”罷了,現在她們只是病人和大夫的關係,過去就讓它永遠停留在過去。只作爲一段回憶,未嘗不好,
卓樊心中突然涌出一份悵惘,這種感覺只有一瞬,很快便消失了,快到卓樊自己都沒察覺,
王秋一直再沒吭聲,直到醫生們離開病房,
……
高玲如往常一樣,在後廚清理着竈臺。
“小玲子,”一個女服務員興沖沖的跑進來,“總經理叫你過去,”女服務員還以爲有什麼好事要降在高玲頭上,
和女服務員滿臉喜色不同。高玲臉色木然,早晚都要來的,她只要一想起前天晚上那個外國小孩滿臉痛苦。心中就泛起內疚,是她的錯,沒有依經理的託付好好照顧孩子,總經理要解僱她也是應該的。
高玲默默的脫下手套,還洗好了抹布。然後慢慢的往外面走去,
李玉就站在後廚門口,幾個小服務員偷偷往這裡瞄着,
“你願不願意去做保姆?”李玉問得直接,沒有任何鋪墊,
高玲愣住了,她顯然沒料到總經理會問一個和她所想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李玉以爲高玲不願意,又說道,“雖然會比較累。但是薪資是現在的兩倍,”
李玉的話音剛落,周遭偷聽的女孩們都發出驚呼聲。兩倍的工資,這麼好的活計怎麼就落在高玲頭上了。
高玲完全暈乎了,總經理叫她過來不是要解僱她的?
“是去您家裡做保姆嗎?”她問道,
李玉卻沒回答,而是問道,“你是答還是不答應?”
錢誰不喜歡,高玲確實心動了,兩倍的工資,哪怕往家裡寄一半,她還有好多剩的,
“我願意,”
“那現在跟我走,”李玉說完轉身就走,
李玉連忙小跑着跟上去,“總經理,我還沒換衣服,”
“就穿這件吧,沒人會注意的,”李玉的聲音從前面傳來,
高玲坐進李玉的車裡,拘謹的很,
“總經理,我們現在要去哪?”
“到了就知道了,”李玉語氣聽起來有些冷淡,
高玲立刻噤了聲,乖乖的坐着,
……
穿着工作服走在滿是白色褂子和病號服的醫院很是特別,基本上每一個從她們身邊走過的人,都要打量高玲好幾眼,
高玲不是傻子,車子在醫院停下,她就會過來這一切應該和那個外國小女孩有關,
兩人在一間病房前停下,
李玉輕敲了敲房門,
“進來吧,”輕輕的聲音在外面聽得不甚清楚,
推開門,只見一個瘦小的身影穿着略大的病號服靠在牀背上,手上拿着今天的報紙,淡色的頭髮柔順的灑在身後,
“阿姨呢?”李玉見只有王秋一個人不由問道,
“她去超市了,”王秋看向李玉身後表情緊張的高玲,“看來你同意了,”
高玲見到女孩還能像前天晚上那樣和她說話,即使語氣依舊冷漠,即使她的臉色很差,可是高玲還是不由自主的高興,她沒死真的太好了,也是,這個孩子確實需要一個保姆,沒有人照看的話,實在太危險了,
李玉彷彿看出來高玲在想什麼,
“我們請你去照顧一位老人,”李玉說,
“老人?”不是這個女孩嗎?
“是的,她一個人住,…”李玉正要和高玲說明,王秋的電話突然響起來,
王秋也沒避着兩人,伸出手拿起牀前櫃上電話,
又是諾南?王秋詫異的看着來電顯示,難道他真有什麼事嗎?
點下接聽按鈕,王秋還沒來得及把手機放在耳邊,一個因爲過於興奮而略大的聲音已經響起,
“艾德琳,猜猜我是誰?”
“帕尼,你怎麼用諾南的手機給我打電話?”帕尼這通電話真嚇了王秋一跳,王秋的語氣透着濃濃的疑惑,她不知道後面還有更令她驚嚇的消息,
希斯羅專機樓,空曠的大廳,只有寥寥幾人,
“少爺,我覺得我還是有必要陪同您一起去中國,”羅伯特站在諾南旁邊說道,身後一個傭人推着兩大箱的行李,對於挑剔的貴族而言,他們不習慣用外面陌生的物品,以至於愛莎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都往行李箱裡塞。甚至是牙刷和香皂,儘管安斯告訴她這些東西在中國都可以買到,
安斯並沒有像諾南想象的那樣反對他中國,相反他異常贊成,肯特家族的眼界不能只放在小小的歐洲,守着祖宗的財富跟等死沒有兩樣,安斯知道現在的中國今非昔比,他對中國市場非常感興趣,所以他不僅爽快的同意了諾南的請求,還親自爲諾南安排了一切。
“你如果總陪在我身邊,我永遠也不會長大,”諾南笑着搖搖頭,“你看帕尼,”帕尼剛剛借了他的手機。說有一個重要的電話,所以現在站在遠處,一邊講電話。一邊對他們詭異的笑,“他已經可以獨立的應付所有事,包括這次的旅行,”
“可是少爺。您的年紀要比他小得多,”羅伯特很是不放心的說。
“只有兩歲,羅伯特,況且父親和母親已經同意了,不是嗎?”諾南溫笑道,
在諾南很小的時候,羅伯特就一直陪着他,即使在他父母最忙的時候,所以於諾南,羅伯特不僅是他的管家還是他的親人,
可是羅伯特還是很擔心。
“行了,羅伯特,諾南已經比你還高。”一個啞啞的聲音突然插進來,“再說他是去中國旅行。又不是去龍潭虎穴探險,有必要在這裡弄得依依不捨嗎?”
貝絲還是那副有氣無力的樣子,耷拉的眼睛看着他們,嘴脣微微偏向一邊,好像有點不耐煩,
“貝絲小姐,您知道這是少爺頭一次單獨出遠門,”想說服一個老人,有時候真的很難,
貝絲忍不住翻了一白眼,“諾南,你再不走,我就走了,”貝絲認爲站在這兒送別是一件極傻的事情,
在這樣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貝絲更喜歡睡在被窩裡,一直到下午,而不是一大早就起來,站在機場發呆,要不是愛莎囑託她,她絕對絕對不會來,
“你知道我現在在哪兒嗎?”帕尼聲音飽含神秘,
“不知道,”王秋可沒閒工夫和他在電話閒扯,這邊正有一堆麻煩事等着她,
見諾南已經往他這邊走,帕尼不再賣關子,說道,“我們現在在機場,”
“噢,”王秋注意到他句子裡的‘我們’,“你和諾南嗎?你們放假了?”
“沒錯,我和諾南今天晚上就會到北京,我們要去古老的中國旅行,”帕尼已經可以想象艾德琳聽到他的話以後驚訝的表情,
電話那頭,王秋的表情何止是驚訝,簡直就是震驚了,
李玉和高玲見着,還以爲發生了什麼大事,可是王秋和帕尼是用法語交談,她們兩人都聽不懂,
李玉連忙問道,“怎麼了,艾德琳?”
同時,帕尼也說道,“艾德琳,你在北京吧?”
“你怎麼知道的?”帕尼丟出來的炸彈一個比一個懼人,
“我……不告訴你,”帕尼的聲音非常可惡,“既然如此,今天晚上你不如來機場,你看我和諾南人生地不熟的,又不懂中國話,深更半夜會遇到危險的,”
“你,你別開玩笑了,”她現在在距離北京一千多公里的水城,身體又虛的很,怎麼可能現在趕回北京接機,
“居然讓我這麼小的孩子半夜三更去接你們,這種提議也只有你纔想的出來,”王秋頭一次自稱爲小孩,她心裡其實很惶恐,因爲怕帕尼知道了她的秘密,
“也是,”帕尼拍着腦袋,和艾德琳講話,總會讓他不由自主的忘記她的年齡,
“你們到底是怎麼知道我在中國的?”王秋心裡發虛,忍不住問道,
諾南已經走過來,“你到底在和誰打電話?什麼話一定要現在說嗎?”
“要上飛機了,不跟你說了,北京見,”帕尼匆匆對着電話說道,然後掛了機,
“嘿嘿,沒什麼,”帕尼揹着諾男刪除了通話記錄,關掉手機,然後才把電話還給他,“羅伯特終於放心把乖寶寶交給我了嗎?”
帕尼比諾南大,又比諾南高,兩人的旅行,他自然要照顧諾南,
“帕尼少爺,你們去了那邊一定要注意安全,”中國對於羅伯特這樣的傳統的英國管家來說實在太陌生了,
“放心吧,我絕對不會讓諾南少一根頭髮,”帕尼保證着,
在羅伯特的擔憂和貝絲的不耐中,兩個少年人開始了他們的旅程,
兩個少年人從未意識到這個東方文明古國對於他們意味着什麼,他們永遠不會知道,將來有一天,他們會和這個國家裡的人和事牽扯不清,
而現在,中國之於諾南和帕尼不過是一個令人新奇的旅遊地點罷了,
……
王秋愣愣的放下電話,茫然的看着李玉和高玲,
“怎麼了,到底出什麼事了?”艾德琳這個樣子讓李玉很慌張,
高玲也緊張的看着她,
“我今天要回北京,”王秋丟出一個炸彈,
“什麼?今天就回去?艾德琳你瘋了嗎?”李玉驚聲道,“你的身體纔剛剛有些起色,不可能經得起顛簸,”
王秋不敢肯定諾南和帕尼到底知道了什麼,如果他們找到了賽會酒店再一打聽,再把她請假的事告訴喬恩,那麼一切都完蛋了,
所以她不得不趕在他們達到北京之前回去,
但是這些她不可能告訴李玉,“我必須得今天走,”
李玉知道艾德琳不是一般的孩子,不會隨隨便便做決定,一定是有麻煩發生了,況且她的神色這麼嚴肅,
“王晴阿姨,”李玉準備問,
“我去跟她講,”王秋覺得此刻她不僅胸口疼,腦袋也疼,
高玲也不明白怎麼一個電話,總經理和小女孩臉色都變的有些沉,氣氛也很壓抑,
“這是怎麼了?怎麼都鼓着臉?”王晴提着兩大袋子食物走進來,見到陌生的高玲,說道,“你是?”
“我叫高玲,阿姨您好,”高玲好歹是服務員,一些最基本的禮儀還是懂的,
“她是我給你找的保姆,”王秋縱使心中有事,但是也應該先處理好現下該做的,
王晴一聽,才又打量了一番高玲,見她面色質樸,一看就是受過苦的孩子,“你多大了?”
“二十三,”
“阿姨,她原本是金玉的服務員,挺能吃苦的,”李玉對王晴說,
“你願意陪我這個老婆子?我可不必年輕人,”王晴又問高玲,
高玲看着王晴和藹的臉,點了點頭,她現在的心思都在王秋身上,不可能問太多,看着高玲合適就可以了,
王晴既然同意,李玉就先把高玲送回她租住的屋子,整理好行李搬去她們家,
兩人走了以後,
“媽,你還記得我跟說過的諾南嗎,”王秋問王晴,剛回來那會兒,她大致把她在歐洲的經歷和王晴說過一些,
“記得,是那個貴族男孩吧,”王晴還知道王秋最先寄給她的照片背景就是諾南家的城堡,
“他今天晚上就要到北京了,”
“什麼?那你?”王晴已經猜到爲什麼女兒的表情會這麼認真了,
“我必須要回去,”王秋無奈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