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小惠匆匆走出酒店,正好撞到了來回踱着步的王晴,
“哎喲,”
“呀,”
“對不起,我沒注意到前面,”石小惠見對方是一個上了年紀的女人,連忙扶住她,歉意的說道,
“是我不好,不該站在門口,”王晴知道是她擋着人家的路了,
“您是在等人嗎?”大冬天的,一個人老人家在這裡吹冷風,石小惠有些看不過去,“不如到酒店裡面去等吧,”
“不,不用了,”王晴立刻擺手,神情有些許慌張,
石小惠總歸是一個熱心人,否則也不會負責這些雜七雜八的後勤事務了,她以爲老婦人是遇到了什麼難況,
“您要等誰?要不我去幫您催催?”
“我沒有在等人,”王晴搖頭,“我在找人,”
“找誰?怎麼不去前臺問問呢?”石小惠說道,
王晴卻閉上了嘴,沒有吭聲了,
石小惠看了看手錶,心裡着急的要和尼奧會和,雖然有心想幫助這位老婦人,可是她一句也不說,石小惠也毫無辦法,
“老人家,如果有事一定要向這裡的工作人員求助,站在門口是沒有用的,”石小惠勸道,“我現在趕着要去醫院,所以幫不了你了,”
王晴被醫院兩字一驚,“你有親人住院了?”
對於陌生人,這個問題問得有些突兀,石小惠卻早已經把王晴當成怪脾氣的老人,也沒放在心上,她說。“不是親人,你看到門口的紅錦沒有,”紅錦上用超大的字體寫着歡迎標語,
王晴的心已經涼了一截,她已經可以猜到是誰了,
“哎,一個小孩子,大老遠的從國外過來,身體不好,接二連三的生病。這不我急着要過去嗎,”石小惠又看了看手錶,“我要遲了,您總站在這也不是一個事兒,身體要緊呀。”
石小惠的話,王晴卻沒聽進去,她腦子裡滿是王秋瀕臨危急的樣子。
老婦人沒有搭理她,石小惠也不強迫,踏着高跟鞋離開了,她想着如果不是現在有急事。一定會幫幫這位看起來無助的老人家,
“你真遲。”一見着石小惠,尼奧不客氣的說道,
“呵呵,不好意思,剛纔碰到了點兒事,讓你久等了,”
“嗯,我們走吧,”尼奧也沒什麼想和石小惠多聊的,他們兩人本來就不熟。
兩人一路走到醫院,一路無語,氣氛相當尷尬。石小惠幾次想開口,可是都被尼奧拉長的臉色給嚥下去了。她很想知道之前幾天艾德琳到底怎麼回事,在哪裡,可是此時此刻她完全問不出口,
……
王晴心裡擔憂的不行,本想跟着石小惠去醫院,可是想到這裡是北京,不是水城,小秋隨時都有可能被人發現,她這樣貿然過去被人抓到把柄了該怎麼辦,而且見那個女人的神色,她心裡安慰着自己小秋現在是安全,
於是她邁着步伐,慢慢走在北京鬧市的街頭,
王晴一臉悲慼,她才發覺她離自己的女兒好遠好遠,連小秋住院了,她也不能去照料,這對於一個母親來說是多麼大的痛啊,那場空難終歸還是把她這輩子最愛的人給奪去了,
臨近傍晚,冬風瑟瑟,捲起地上枯脆的落葉,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們匆匆從王晴身邊走過,偶有幾人會把目光分給這個看起來有些可憐的老人身上,
……
“諾南和我這樣的人呆在一起是不是很無趣,”帕尼很早就離開了,他說他要去看看照片裡的建築,順便再拍一張一模一樣的回來,
而諾南陪了她一下午,她躺着,他就坐着,翻閱英文版的中國旅遊手冊,間或擡起頭,不忘關心她,
諾南合上了手冊,問道,“爲什麼會這樣想?”
“好不容易來一次中國,天氣有這麼好,不出去遊覽實在太可惜了,”王秋知道諾南是擔心她的身體,
諾南淺淺一笑,“中國可以再來,那些景點不會變,但是你的健康卻耽誤不得,”
“我覺得太麻煩你了,你的假期不應該浪費在醫院裡,”王秋心裡過意不去,
“誰說是浪費?”諾南笑了笑,“我很喜歡這樣的寧靜,”在完全陌生的國家,和艾德琳在一起,沐浴在溫暖的陽光下,沒有明爭暗鬥,沒有應付不完的客套,即使不去看那些千古風光,只要有艾德琳,他就覺得這趟中國來的值得,
尼奧推門進來,溫馨的安靜瞬間被打破了,
諾南站起來,“你來了,”他禮貌對尼奧問好,
“嗯,”尼奧敷衍的應了一聲,中午的時候,他心情煩亂,現在才注意到這個少年人禮儀到位的不可思議,和那些瘋瘋癲癲的高中生完全不一樣,
石小惠跟在尼奧身後也進來了,沒想到屋裡還會有一個人,愣了一下,
她突然發覺自己這次接待了那麼多的參賽者,竟沒有一個氣貌比得上眼前的男孩,
諾南主動介紹了自己,“我是諾南,來自英國,”
“你好,我是負責比賽後勤中國方面的負責人石小惠,”石小惠見多識廣,雖然驚豔於諾南的俊雅,可是面上依舊是客套的笑,
“真不好意思,艾德琳麻煩你們了,”諾南的語氣儼然是艾德琳的家人,
“是我們照顧不周,”石小惠受寵若驚的說,哎,和美少年說話,壓力可真大,
尼奧在一旁冷哼了一聲,
“你說的其他人就是指他?”石小惠問尼奧,“他也才只是一個孩子,”石小惠的意思是照顧一個小孩子,諾南不能勝任,同時她也是在責怪尼奧不負責任。
“你覺得他是一般的孩子?”尼奧嗤笑道,這個叫諾南的顯然出自那些所謂的大家族,渾身都散發着一股令他討厭的優雅氣質,
尼奧這樣的態度,石小惠不再想和他交談了,
她走到牀邊,看着牀上的小女孩臉色明顯要比早晨好了許多,有這樣出塵的哥哥陪着,果然好的更快,“艾德琳。現在感覺怎麼樣了?”
“嗯,還不錯,”王秋笑了笑,自從見到諾南,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想水城那些人與事。她的心情漸漸從壓抑走出來,
“明天的比賽你還參不參加了?”石小惠問,
“當然不。”王秋搖頭,“你看我這個樣子,去的話,結局一定會再進醫院。”
女孩長長的睫毛撲閃了一下,在眼底留下一片陰影。
“不要失落,你還小,以後有的是機會,”石小惠很自然的安慰着她,“身體健康纔是最重要的,”
王秋倒是真覺得好笑了,石小惠是從哪裡看出來她失落的,
“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擾了,現在得回去報告你的情況。”不管是諾南還是尼奧都讓石小惠感到不自在,“好好休息,如果情況好了一些。可以去看看之後的比賽,噹噹觀衆也是不錯的。”
少年組加上青年組,整整六十八人,王秋是唯一一位棄權的選手,
當晚,在賽前的參賽者的聚會上,這個消息被傳遍了,
“可憐的艾德琳,”尼奇攤手搖了搖頭,“明明有那麼強悍的實力,卻還有一副糟糕的身體,”
盧卡的感冒好多了,他想起今早遇到的兩個少年,“明天比賽之後我們去看看她吧,”他頓了頓,臉上有一絲愧意,“上次明明是我們做錯的事,卻把一切責任推到艾德琳身上,”
王秋離開北京之前,盧卡和尼奇正和她‘冷戰’,一句話都不說,連招呼都不打,
“額,”尼奇也有些不好意思,“自從知道她有心臟病,我就不能把她當成一個小妹妹看了,萬一不小心讓她犯病了怎麼辦,所以我都不敢和她說話了,”
“她有心臟病?”阿巴杜聽到兩人的談話,插了進來,“我就說什麼病能導致比賽都不來了,嘖,心臟病呀,難怪艾德琳的臉色那麼奇怪,”
阿巴杜說完,又想起什麼,有些氣惱的問盧卡和尼奇,“你們怎麼知道的?爲什麼不告訴我,”想當初艾德琳請病假的時候,阿巴杜還想去看望,不過被尼奧擋回去了,
“那次我們偷跑出去還記得嗎,”盧卡解釋道,“是安德魯會長親口說的,”
“我就說從那以後你們怎麼都不願意和艾德琳說話了,”阿巴杜瞭然,“原來昨天晚上她犯病了,看起來真可憐,願真主保佑他,”
少年組那邊同樣議論紛紛,少了一位競爭力很強的選手,大部分人都鬆了一口氣,
只除了兩個人,
“可惜啊,真可惜,”紀伯倫搖頭晃腦的,自從研究過尼奇的DNS破譯代碼以後,紀伯倫總有一種直覺,代碼不是那個叫尼奇的美國人寫的,人說字如其人,程序的源代碼同樣如此,尼奇很顯然是一個大大咧咧的人,典型美國高中生,按理根本寫不出來那樣嚴謹到極點的代碼,
紀伯倫被自己的直覺鬧騰的連覺也睡不好,明明和他沒有一丁點兒關係,但是他還是偷偷的潛入了酒店的內部網絡,調出來那天晚上所有的錄像資料,
那間會議廳一共有八個攝像頭,可以把所有方位拍攝到,紀伯倫不厭其煩的看了那八卷錄像,並且還合併在一起,不僅觀察過每個人的行爲,還數了人數,不多不少,正好六十六個人,
少了都兩人,一個埃及男孩,紀伯倫後來特意去問了他,他說那晚鬧肚子,一晚上就沒出過廁所,
而另一個便是艾德琳了,
紀伯倫通過走廊和電梯裡的錄像,發現了很有趣,同時也讓他很不敢相信的事實,
艾德琳先是很小心的觀察了四周的牆面,同樣善於此道的紀伯倫知道她是在找會客廳局域網的接口點,畫面裡的小女孩很顯然找到了,嘴角輕輕的彎起了一個細微的弧度。接着她便悄悄的離開了會客廳,臨走前還奇怪的看了狄登一眼,艾德琳再次就出現在電梯裡的錄像中,再然後是四樓走廊的錄像裡,整個過程,她都面無表情,可莫名的給了紀伯倫一種勝券在握的感覺,
紀伯倫知道這是因爲他有了先入爲主的猜測,可是艾德琳所有的行爲都不得不讓他懷疑,尤其是。她進到房間以後,再沒出來過,她在裡面幹什麼?爲什麼要找接口?
一個八歲的小女孩真的能在短短半個小時寫出如此出色的代碼嗎,紀伯倫不信,卻又不能不相信。否則怎麼解釋艾德琳一切古怪的行爲,又或許她房間裡還有其他人?紀伯倫寧願是後者,因爲前者只會證明艾德琳是一個超級大怪物。這樣的天才只會讓他感到害怕,
紀伯倫後來想去找艾德琳問個清楚,卻得知她已經請了病假,原以爲明天的比賽就能見着她了。可是她居然棄權了,
這怎能不讓紀伯倫鬱悶。
狄登獨自坐在一邊,果汁一杯接着一杯喝,她真是一個膽小鬼,他在心裡唾棄着,
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實力相當’,又年齡相當的對手,讓‘獨孤求敗’的狄登心中涌出濃濃戰火,
現在卻被一盆冷水熄滅了,
狄登並不知道艾德琳到底有什麼病,爲什麼一而再再而三的請假。小小年紀的他只是在心裡一個勁兒的指責着,甚至不屑着,他覺得艾德琳上不了大場面。怕了,所以裝病棄權。
虧他還把她當成對手,
別人都是越想越高興,而狄登卻越想越生氣,如果他手上的果汁能換成酒的話,小男孩現在恐怕早就醉的不醒人事了,
那頭許馬克正大聲的和其他人講着自己的發現,
“你說那個叫尼奧的是JEEBO的高層?”一個男孩不可思議的說,
“沒錯,”許馬克故意裝出一副高深的模樣問,“你們說這意味着什麼?”
衆人雖然見不慣他那副樣子,可是這麼大的驚天八卦,足以壓住那點不喜,
“天才小姑娘是靠關係進決賽的,還是,”一個眼神有些刁鑽的男孩抱着臂說,“還是本來從開始就是別人替她參加的?”
“我就說,怎麼一來就請假不見人影,眼看比賽要到了,乾脆就棄權了,”又有一個男孩嗤笑道,“原來是這麼回事,沒有本事,到了現場不就全露餡了?到時候還能又誰幫她?”
“不過JEEBO的高層呀,這得多厲害的背景,”
“該不會就是老闆的千金吧,過來玩的?誰指望一個八歲的弱不禁風的小姑娘懂計算機呀,”
“這是不是也代表所謂的世界比賽有黑幕?我怎麼感覺那麼不公平呢,”
這句話果然挑起了衆人不滿的情緒,大家紛紛嚷嚷了起來,巨大的聲音甚至引起了其他圈子的注意,
於是討論就像水波一圈一圈的傳了出去,直接導致所有人都知道了原來艾德琳是一個走後門的,
“不可能,”盧卡堅決的說,“艾德琳不是那種人,”即使相處時間不長,可是那樣淡漠的一個小女孩,絕不像是走後門的人,
“我也是這樣覺得,”尼奇難得臉色有些嚴肅,“但是尼奧怎麼會是JEEBO的高層,難道艾德琳和JEEBO有什麼關係嗎?在這樣的情況下很容易讓人產生誤會,”
“別說,我就誤會了,”阿巴杜說,“聽他們那麼分析,我真覺得艾德琳想走後門的,”
“一邊去,”尼奇氣的拍了阿巴杜的腦袋,
“這下該怎麼辦?事情似乎鬧大了,”盧卡怔然的看着人羣正中間的許馬克,
“我已經打電話給安德魯的助理了,”許馬克得意的說,“我相信組委會會給我一個公道的解釋,”
許馬克和艾德琳無怨無仇,他只是想找存在感,成就感,就像現在,大家都圍着他,就好像他是一個領袖一般,
唯恐天下不亂就是說許馬克這種無聊的人吧,
“難不成代碼是尼奧寫的?”紀伯倫彷彿被人點通了一般,喃喃道,“哈,我就說嘛,怎麼可能會是艾德琳,這樣一切就都解釋的通了,”
狄登皺着眉,不知是受不了這裡喧譁的氣氛,還是對艾德琳走後門一事的厭惡,
小男孩重重的把玻璃杯放在桌子上,然後起身向外面走去,
這次算他看走了眼,原來艾德琳也和學校裡那羣白癡一樣,
……
王秋卻對即將到來的風暴一無所知,
病房裡那麼溫暖,濃濃的百合香味壓住了消毒水刺鼻的氣味,花是帕尼晚上回來的時候買過來,
“我明明要買百合,但是那個不懂英語的店員卻硬要給我拿紅玫瑰,”帕尼跟艾德琳還有諾南抱怨着,“本來我早就可以回來的,就爲了買這束花,耽誤了至少半個小時,”
王秋被帕尼搞笑的表情逗樂了,“她肯定以爲你要買花送女朋友,紅玫瑰是最好的選擇呀,”
聽了王秋說的,諾南也笑了,
“小丫頭,你知道女朋友是什麼嗎?”帕尼又氣又惱,
“你當我是傻瓜嗎?”難得氣氛好,王秋的語氣也帶上了幾絲俏皮,
“噢,那麼,”帕尼剛想說,諾南卻嘴角帶笑的輕飄飄的看了他一眼,
“那麼什麼?”王秋問,怎麼說半頭話,
“額,沒什麼,”帕尼打哈哈,“我說假正經怎麼還不回來,我肚子餓了,”
“你是怎麼回事?怎麼自從來到中國,肚子就沒飽過?”諾南難得調侃道,
自然又是引得王秋髮笑,
一屋子的輕鬆與愉悅,熟不知前方有什麼在等着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