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撇小鬍子不正是巴澤爾的標誌嗎?他的神情很是凝重,急匆匆的往裡走,
“哎,又是他呀,”小護士嘀咕了一句,“這人長得挺喜慶的,可惜每次都板着個臉,”小護士叫做卡蘿,是一個非常健談的女孩,
她的話音剛落,波特萊姆也走了進來,慢了兩拍,應該是顧忌到懷裡的男孩,
能讓這兩個男人着急的也只有亞瑟文了,
男孩的手懸空耷拉着,隨着波特萊姆的快步而擺動,慘白到發青的顏色,很像一具屍體的手,
被繁雜的淡金色頭髮遮掩,王秋看不到亞瑟文的臉,不過看樣子就能明白情況不太好,他一動不動的樣子很顯然是昏迷着的,
“他們經常來醫院嗎?”王秋問卡蘿,
“是啊,”卡蘿也沒想到太多,說道,“近幾個月,就我當班的時候,至少看過他們六七次,聽診室那邊的人說,這個男孩是一個小精神病,真可憐,每次來身上都慘兮兮的,說是自己用刀劃的,”卡蘿同情的說,
“也不知道這兩個男人誰是他的監護人,攤上這種孩子,怕是要辛苦死了,”
巴澤爾他們應該事先已經打過電話,因爲王秋看到黛西也就是莫華德身邊的護士從樓上下來,巴澤爾立刻上前和她交談了幾句,然後黛西讓一個男護工接過亞瑟文,進了急診室,
巴澤爾和波特萊姆站在原地,面色都很沉重,
王秋注意到波特萊姆青色T恤下襬沾滿了污漬,紫的發黑的,顯然是血跡,
王秋隔着玻璃看着兩個男人,巴澤爾臉上的自責,波特萊姆眼中的惱怒都被她映入眼中,
“你認識他們?”卡蘿見王秋總盯着兩人看,不由問道,
“嗯,見個幾次面,”王秋含糊的回答,
“噢,那你知道那個男孩長什麼樣嗎?是不是滿臉都是被自己劃破的刀疤?”卡蘿好奇的問,
被王秋刻意遺忘的絕美容顏頓時又浮現在她眼前,滿臉刀疤?王秋不知怎麼的很想笑,諷刺的很,
“你不是看見過他很多次嗎?怎麼連臉都沒看清?”她沒有回答卡蘿的問題,
“他們每次來的突然,離開的也很突然,都沒在醫院住過夜,”卡蘿回憶着,
除非把亞瑟文打的起不來,就像上次禮品店老闆做的那樣,否則這個男孩一定不會願意呆在醫院,他那性格還是適合終日不見陽光的城堡,一個人與黑夜爲伍,脫離人羣。
王秋和卡蘿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天,同時分出一絲目光給那邊,卻見巴澤爾臉色往這邊走來,王秋本想躲開,轉念一想,自己又沒錯什麼,幹嘛怕他,
見到艾德琳,巴澤爾很明顯的愣了一下,表情突的變得有些不自在,他問卡蘿,“我能取一盒鎮靜劑嗎?”
“當然可以,前提是你得有莫華德醫生的簽字,”卡蘿說,鎮靜劑屬於違禁藥品,沒有醫師的同意,她可不敢隨便給病人家屬,
“噢,我有,”巴澤爾說着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紙,
卡蘿認真的看着,目光在幾個詞上停留的時間尤其長,“好的,我現在給開單據,”
卡蘿拉開抽屜,開始寫字,
“爲什麼你在這兒?”巴澤爾問王秋,喬恩的警告他可沒有忘記,如果今天讓小殿下又見到這個小女孩,事情就糟糕了,
“來玩的,”王秋說的是實話,一個上午,她基本上是混過去了,
巴澤爾被小女孩理所應當的表情噎住,“你看,現在都快中午了,你難道不回家吃飯?你父親不着急?”
王秋詫異盯着巴澤爾,他的意思如果她沒猜錯的話,是在趕她離開醫院?奇怪了,明明是公共場合,她還不能待了?
巴澤爾被王秋的目光看的不自在,微微偏着頭,“我的意思是,”他想解釋,
“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王秋打斷了他的話,“你怕亞瑟文見到我,對嗎?”王秋並不知道喬恩跟巴澤爾說過什麼,她這麼說純粹是從巴澤爾緊張的臉色看出來的,
“你父親告訴你了?”或許是因爲王秋的表情太過篤定淡然,巴澤爾以爲她知道了他們的身份,
“告訴我什麼?”王秋莫名其妙的問,喬恩和他難道還有什麼秘密不成?
“噢,沒什麼,你要一直呆在這裡?”巴澤爾心底一鬆,立馬改了口,語氣緩和了許多
“爲什麼不?”她偏偏不讓巴澤爾如願,再說她哪裡也去不了呀,“這裡是醫院,很安全不是嗎?”王秋已有所指的說道,
巴澤爾知道自己沒有立場去命令王秋做什麼,嘆了一口氣,
王秋見不得巴澤爾這幅樣子,好像她做錯了什麼是一樣,
“亞瑟文怎麼了?是又被人打得半死不活的,還是自己找死?”王秋的語氣聽起來有些冷血,聲音平靜的不像是一個小女孩說出來,王秋也不明白自己怎麼會脫口而出這些話,也許是因爲亞瑟文對她做過的事讓她產生了連自己都沒發覺的怨意,
巴澤爾怔然的看着她,連卡蘿都停下了手上的動作,詫異的看了她一眼,
“抱歉,可能是昨晚我沒睡好,你就當我什麼都沒問,”回過神來的王秋又說,語氣異常成人化,
其實對王秋,巴澤爾也沒什麼好隱瞞的,畢竟她都已經在城堡呆了一晚上,還有那樣一個爸爸,該知道的都已經知曉,問題是這兒有旁人,又不是什麼好事,沒必要弄得人盡皆知,
接過藥單,巴澤爾就走了,
“艾德琳,你剛纔的樣子讓我想起了一種人,”卡蘿彷彿重新認識了眼前的小女孩,
“什麼人?”王秋隨意的問了一句,
“準備去復仇的女殺手呀,瞧你的眼神,好冷,真不像一個小孩子,”卡蘿當然是誇張的開着玩笑,並沒有其他意思,
“你想多了,”王秋瞥了她一眼,
“哎呀,就是這個眼神,真酷,”
王秋無語,
“那個叫亞瑟文的孩子真悲慘,”卡蘿語氣一轉,話題被扯到另一邊,
“爲什麼這麼說?”王秋問,
“我剛纔仔細看了他的病因報告單,他的精神狀況簡直糟糕透了,孤獨症、狂躁症、被害妄想症,居然還有自虐傾向,我看基本上都已經把常見的精神病集齊了,”最後一句話,卡蘿講的有些俏皮,畢竟對於旁人來說這些都是當熱鬧看的,尤其是醫護人員,見多了各種病人,各種場景,心大多涼薄,
“對了,你還這麼小,我說的這些你恐怕也聽不懂,”卡蘿又笑道,和艾德琳在一起,有時候會不知不覺的忘記她是一個小孩,
難怪亞瑟文行爲那般古怪,甚至用變態來形容也不爲過,王秋想着,她也不知道她現在是個什麼心情,亞瑟文固然可恨可氣,可是小小年紀卻已經成了這幅樣子難道不可憐嗎,如果一個人一輩子都這麼活着,王秋覺得他還不如死了好,也難怪亞瑟文要自虐了,這些道理他心底恐怕是明白的,
急診室的門突然被打開,聲音響的嚇了大廳裡所有的人一跳,
一個披頭散髮的男孩站在門口,低着個頭,穿着黑色長袖的襯衣,左手的袖子黑得發烏,硬的很,是幹掉的血液痕跡,黑色的長褲,右腿的部分,從大腿中間剪開,露出一條枯瘦如柴的的小腿,僵直的腿經和骨頭一樣顯眼,暗青色的血管清清楚楚,甚至可以看到其中血液的流動,
最令人心驚的是在小腿的末端,有一道傷口,顯然是剛縫合的,連膠布都來不及貼上,傷口很長,大概有五六個釐米的樣子,此刻還往外滲血,鮮紅色的血液先是潤滿了他猙獰的傷口,又順着他的小腿肚慢慢往下流,瞬間在地面上匯成一條線,
周遭不管是病人還是醫護人員,全部指着亞瑟文議論紛紛,
黛西立刻追了出來,在波特萊姆的幫助下給他紮了一針,亞瑟文劇烈的掙扎,卻被波特萊姆縛住手腳,藥液一點一點進入到他身體裡,
在意識慢慢流逝的過程中,他卻鬼使神差的擡起頭,環視了一週,漠然的面對周圍的異樣的目光,最終他看向了這邊,看到了卡蘿,也看到了她旁邊正面無表情盯着他的王秋,王秋想躲開卻已來不及,有一剎那,亞瑟文的紫色的眼眸中迸出耀眼的星光,可下一刻,他就因爲藥性,昏了過去,然後被重新送回急診室,不過周遭的議論聲卻更大了,
“我的天,太可怕了,”卡蘿驚訝的說,“他難道不覺得疼嗎?”
或許只有身體上的疼痛才能讓他逃避心中的痛苦吧,王秋怔怔的想着,
“不過這次我總算看到他的樣子了,”卡蘿的思維總是跳躍的這麼快,她所有的同情憐憫都廉價的很,“真漂亮,我一直以爲他是男孩子呢,原來是一個小美女呀,呵,我今天一下子見到了兩個小美女,”
“他是男孩,”王秋淡淡的回了她一句,又坐回椅子上,
“什麼,世上居然有這麼美的男孩,”卡蘿的表情可以說是震驚,“這可要我這種女人怎麼活呀,”
“不過他是精神病呀,真可惜了,”卡蘿又說了一句,“如果精神病能治癒的話,我相信長大以後的他,可以讓全世界的女孩瘋狂,”
卡蘿那種亞瑟文病入膏肓無藥可治的語氣莫名的讓王秋心裡沉甸甸的,“精神病可以治好,”她不知怎麼的說了這麼一句話,
卡蘿楞一下,又笑道,“不過很難很難了,你瞧他的樣子,他的精神已經完全錯亂了,”
中午的時候,莫華德帶着王秋出去吃了一頓,等回來的時候,亞瑟文還有那兩個男人已經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