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一飛在樓上開會,任鵬帶着他的兄弟們,也在歌舞廳開小會。
“鵬哥,新來的老闆到底什麼意思啊?”
“什麼什麼意思?!話還不明白嘛,不給搞三陪,讓我們推銷酒水!”
另外一個人憤憤不滿的把菸頭掐滅了,說:“這還用他講?以前不一直是這樣嘛!不要說我們了,服務員推銷酒水都有提成!我們比服務員提成還高!他嘴上講給我們找一條新財路,實際等於把我們酒水這一塊還減少了……”
“對啊,就是這個意思,鵬哥,你當時怎麼就答應他了呢!”
“行了,都吵吵嚷嚷個屁啊!”任鵬不耐煩的一揮手,打斷了一羣兄弟的牢騷,瞪眼說:“我不答應他怎麼辦,現在人家是老闆,我們是跟着他後面混的!”
一個胳膊上紋着一條龍的人罵罵咧咧的說:“鵬哥,不是我講,你也太讓着他了吧!一個二十歲毛頭小夥子,什麼東西,站在臺上跟我們指手畫腳的!老子出來混的時候……”
“閉嘴吧你!”任鵬沉着臉打斷了他,朝舞廳外瞄了一眼,見沒人,這才壓低聲音,冷笑說:“什麼東西?我不知道他是什麼東西,你要是想知道,你去牢裡問問周宇宙,你看他知不知道?!”
這句話起到了很強的震懾力。
幾個兄弟你瞅瞅我,我瞅瞅你,還是那個紋身男說:“鵬哥,你說周老闆真是他弄垮的?不至於吧,我聽說他原來就是個學校老闆,他能弄周老闆?您之前不是說,估計是有大人物要搞周老闆嘛?”
任鵬搖搖頭,說:“這種他媽的破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偏偏他跟周宇宙有矛盾的時候,周宇宙忽然就倒了?哪有那麼巧的事!”
說着,特意點了點紋身男:“我警告你啊,別他媽瞎來,真弄出事,惹毛了新老闆,你自己死沒事,別連累到兄弟們。”
“我看着不像啊,新來老闆長得倒是和和氣氣的。”
聽任鵬這麼說,紋身男對樑一飛的稱呼,不知不覺的從‘什麼東西’,變成了‘新來的老闆’。
“和和氣氣的?嘿嘿……”任鵬冷笑了一聲,說:“你們忘了,樑老闆他也是牢裡出來的。對了,那個道明誠,你們知道嘛?”
道明誠,新宣佈的辦公室主任,可是沒露面。
“對啊,道明誠是誰啊?開大會也不露個臉?”
任鵬說:“我告訴你們,我本來想,都是白湖農場出來的,回去打聽打聽他的經歷,說不定能套套近乎。不查不要緊,一查嚇一跳,你知道不,以前白湖農場有個叫做賀老虎的?”
說起賀老虎三個字,在場兩個年紀大的,都用力點點頭。
“虎哥嘛,誰不知道,以前我就是跟他的,那時候濱海市的風雲人物,跟鵬哥你並稱雙雄。”
“屁的雙雄,少拍馬屁!賀老虎混社會的時候,我他媽還在體校上學!”任鵬哼了一聲:“賀老虎這麼厲害的人物,死了!你們知道,是誰弄死他的?”
“不會是樑老闆吧?”紋身男驚詫道。
“那倒不是。”任鵬搖搖頭。
有人恍然:“哦,我知道了!不會是那個道明誠吧?!”
“說不好,反正我聽說,牢裡也有個叫道明誠的,跟賀老虎有仇,沒多久,賀老虎就死了,道明誠反而因爲立功出獄。這裡面有什麼,你們自己心裡掂量掂量。”
任鵬說着,又點了點那個紋身男:“所以我跟你講,少他媽瞎來。就算周宇宙不是樑老闆搞掉的,現在人家即有錢有勢,手下又不缺狠人,我們正面得罪他,能有個好啊?!”
“鵬哥,那既然這樣,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不搞三陪,我們還留這地方幹嘛啊,真靠着買酒水賺錢?那不如換場子就是了!”有人提議。
任鵬嗤笑一聲:“換場子?你說換就換啊?濱海市有幾個大宇宙……哦不,那什麼,嵐韻湖這麼大規模的場子?看這架勢,將來高爾夫球廠造好了,全省都找不到這麼好的場子,咱們換到別的小場子,能有什麼前途?還不如留這裡賣酒水呢。再說了,稍微上點規模的場子,哪家沒人,能讓我們輕輕鬆鬆進去?要是以前,有外人來大宇宙搶活,你們幹不幹?”
他能成這羣人的‘老大’,不光是因爲混得早,腦子的確也比這些人要靈光的多,想問題相對周全。
跟關鍵的是,他識時務,江湖越老,膽子越小,早就不像那幫愣頭青一樣動不動就拼命。
混社會,光靠拳頭,那一輩子都是窮命!
紋身男鬱悶說:“鵬哥,那怎麼辦,就這麼眼睜睜得看着這麼大一塊肥肉沒了?要不你跟老闆講講,他不是怕犯法嘛,小姐這事我們來做,他就當不知道。”
“草,你當過家家呢,我是看出來了,這位新老闆比周宇宙穩當的多,說不給幹,就絕對不會給幹!”
任鵬沉吟了片刻,說:“他說不給幹,咱們暫時就先不幹。”
幾個小弟臉頓時就黑了。
“哭喪着臉幹嘛?”任鵬哼了一聲:“你沒聽我說,是暫時嗎?你們先別急,看着吧,不出三個月,他就要主動來找我,主動讓我們找點小姐來。“
”爲什麼?“
”你們想想,歌舞廳沒小姐,那生意能好嗎?哪個有錢老闆來這裡玩?沒有錢老闆捧場,嵐韻湖這麼大個攤子,還不賠死他!”
……
……
樑一飛開完了領導層會議,轉身穿過走廊,來到了最東頭的一間辦公室裡。
當初周宇宙的辦公室,現在變成了樑一飛的辦公室。
裝修沒有變,擺設卻發生了很大的變動,巨大的書架還在,那張睡覺的單人行軍牀卻沒了,一側的硬沙發,變成了一大排真皮沙發,原先巨大但普通的辦公桌,換成了一張黑色的老闆桌。
牆壁上掛着的‘敢叫日月換新天’早就摘了,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副完全沒有攻擊性,甚至有些俗氣的字。
‘高朋滿座’。
吳三手跟着走進辦公室,關上門,指着那副字,笑嘻嘻得說:“哥,難怪周宇宙倒黴,他動不動就要換新天,換這個換那個的,搞得全世界都是仇人,能不倒黴嘛?還是您聰明,把人都變成咱們的座上賓!”
樑一飛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說;“阿誠這段時間回去給他媽遷墳,這邊的事,你還是要多上心。”
說起這個,吳三手苦着臉,說:“哥啊,今天開會我就看出來了,這裡的人事複雜的狠,各懷鬼胎的。你和誠哥指揮我幹事,我懂,我指定能幹好,可讓我自己管一攤子事,我真怕幹不好。”
“各懷鬼胎,那就對了,有的人想升官,有的人想發財,要是人人都無慾無求的,我這個老闆還怎麼當?”樑一飛說。
“哥我就沒想那麼多,你讓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這多簡單。”吳三手說。
樑一飛抽了支菸丟給他,說:“你也別那麼緊張,這段時間,不用幹別的,在嵐韻湖到處走走看看,多認識點人,跟普通員工搞好關係就行。”
吳三手想了想,恍然大悟:“哦,哥我明白了,你是要發展自己的眼線!”
“談不上那麼複雜,不過,基層的員工,能看到好多我們坐在辦公室裡看不到的事。跟他們混熟了,的確能掌握很多情況。你想想,當初周宇宙要是知道阿兵居然帶個逃犯來玩,肯定會提前處理,也不至於後來給我們那麼大的把柄。”樑一飛說。
“對對對,哥你放心,這個事我能辦的好!我跟你保證,以後嵐韻湖有什麼風吹草動,都瞞不過我……哦不,瞞不過您!”
“你啊……”樑一飛虛虛的點了他一下,說:“牢裡的時候,你人就聰明,只要用心,把那些壞毛病改掉,什麼事都能做好。”
被樑一飛誇獎一句,吳三手激動的嘿嘿嘿直笑,都有點不好意思了,說:“那哥我先去辦事了!”
“好。”
吳三手腳步輕快的走到門口,忽然想起來什麼似的,又掉頭回來了,說:“哥啊,有個事我不知道是不是擔心過頭了。”
“你說。”樑一飛點頭。
“開會的時候,我就坐在歌舞廳經理劉旺柱的邊上,您不讓搞三陪,他嘴上沒說話,但是我發現他表情不太對,好像有話想說又不敢說。”吳三手說。
樑一飛想了想,說:“那你怎麼看?”
“我覺得吧,之前纔出事,現在風聲那麼緊,咱們肯定不能違法,不能走周宇宙得老路子,不過……”
吳三手偷摸瞄了眼樑一飛的表情,大着膽子說:“不過,既然是歌舞廳,沒三陪,這個生意怎麼做呢?咱們這裡消費高的嚇死人,要是不來點葷的,那些老闆過來,圖個什麼呢?我就怕舞廳接下來生意不好,賠錢啊。”
頓了頓,說:“這麼大個場子,賺錢能賺得嚇死人,賠錢也能陪得嚇死人。哥你從股市搞來的那些錢,要是朝舞廳補貼,那不是太吃虧了。”
樑一飛笑了笑,問:“圖什麼?你覺得那些老闆之前圖什麼?”
“圖女人唄,圖快活唄。”吳三手脫口而出。
“對,可是,如果光圖女人,圖快活,那外面的美容院那麼多,酒店裡還有加被子的,他們跑着來幹嘛?咱們這價錢高的嚇死人,同樣坐個臺,以前外面二三十,撐死五十,大宇宙一個不紅的小姑娘,一晚上臺下來,也要七八十百來塊,如果出臺,那就更貴。”
吳三手納悶說:“也是哦,要是漂亮,漂亮妞多了去了!大宇宙的小姑娘,下面又不是鑲金的!是不是因爲咱們這裡檔次高?有面子!”
“這就對了,你要想,他們來找小姑娘,真正的原因是什麼,搞清楚了真正的原因,哪怕沒三陪,咱們也能讓他們繼續來,還捨得花比原來更多的錢!”
樑一飛說:“只要能讓他們覺得有面子,他們就捨得拿錢當紙花。”
吳三手眼睛一亮:“哥,您有辦法了?”
樑一飛笑笑,說:“行了,現在還談不上這些,眼下,當務之急是重新讓舞廳的人氣回來,被之前大宇宙這麼一牽連,好多老闆都換了場子,有的人也不敢來了。咱們先開業,把名氣重新打起來再說。”
“嗨我就知道我是瞎操心,啥事能難到您啊。”吳三手撓撓頭,說:“那我走了,哥你有事叫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