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一飛還沒說話,卡座裡,濱海市的屠宰大王張鬆張胖子笑呵呵得說:“呦,雲飛你也來了啊。”
另外幾個人也衝這‘飛哥’點頭示意,有一兩個神情還不太自然,笑得很僵硬。
飛哥沒看其他人,只對張胖子點點頭,然後衝樑一飛伸出手,笑着說:“裘飛。”
不笑還好,這一笑,臉上的刀疤抽動了起來,在舞廳昏暗的燈光下,顯得十分猙獰,跟厲鬼似的。
“呦,巧了,都有個飛。”樑一飛也笑了,伸手和對方一握:“樑一飛。”
和對方手微微一握,樑一飛就發現有點不對勁,這個人掌心的老繭很厚。
掌心老繭厚,這在後世是很難遇到的,當兵練槍虎口有老繭,工人手指頭有老繭,單身狗手掌外沿有老繭,可掌心,是整個手掌最脆弱的地方,幹什麼能磨出繭子來?
樑一飛以前聽人講過,建國初期,直到七八十年代,民間都還一直有人練武術。
既不是那種花架子,也不是傳說中能飛檐走壁的神功,就是紮紮實實的打磨身體,就是流傳下來很普通的東西,什麼鐵砂掌、通臂拳、洪拳、譚腿之類的,沒什麼秘訣,靠的就是下死功夫,練的好,三拳兩腳打死人不是難事。
到了90年代,氣功熱興起,再後來,經濟騰飛,基本就再沒人在這種即對自己身體有損傷,也沒賺不到錢,還特別辛苦的事情上花時間和精力。
這人掌心裡都有老繭,八成是練鐵砂掌練出來的。
兩人手分開,裘飛又說:“你別聽任鵬這小子胡說八道,什麼道上不道上的,我也就是個做生意的。”
“飛哥,坐。”樑一飛笑着問:“飛哥是哪一行啊?”
裘飛還沒講話,張胖子就插嘴說:“你瞧着他們幾個臉色,被大飛給嚇成這樣,樑老闆,你能纔出來不?”
席間,有兩個身家只有百來萬的老闆,看到裘飛來了,臉色的確有些難看,樑一飛忽然靈光一現,說:“飛哥,不會是做錢莊借貸的吧?”
“哈哈哈,都說樑老闆有眼光,聞名不如見面。”裘飛哈哈一笑,坐下來,衝另外兩個小老闆大咧咧的一揮手:“李老闆,錢老闆,你們兩放心,今天我不討債。”
那兩人尷尬的笑了笑,有點坐不住了。
“得了,你們去忙吧,大飛坐在這裡,你們也不自在。我們幾個人說說話。”張鬆對那兩個老闆說。
那兩老闆如蒙大赦,起身跟樑一飛告辭。
等他們走了之後,這卡座裡的幾個老闆,身價差不多都能對等,樑一飛才冒起來,積累相對少,但即是地主,又是新躥紅的,也不遜色。
“我剛纔聽你們說海南房地產,怎麼,有興趣?”裘飛問。
提起這個話題的,是溫州老闆溫玉春,年紀輕輕,卻已經是溫州的‘徽章大王’,全國百分之六十的校徽、廠徽什麼的,都出自於溫州的一條街,而溫州這條街上,百分之六十貨都是溫家的,改革開放十多年,溫家愣是靠着一分錢兩分錢的徽章,賺到了千萬身家。
不過這幾年,買賣越來越難做,溫家幾個兒子,各自出來發展,溫玉春是溫家老二,來了濱海。
“我也在觀看,關鍵是政策!”溫玉春給新來的裘飛遞了一支菸,說:“咱們這些人怎麼發的,都是靠着政策,可是現在房地產到底是怎麼個講法,還能持續多久,誰都不知道。如果有個能通天的關係進來,一塊去投錢,我心裡把握就大點。”
這番話十分的穩重,和溫州商人一貫的大膽、手快相比,簡直可以算是保守了。
說完,幾個人全部看向了樑一飛。
傳聞,樑一飛是省裡某個大佬的子侄嘛。
“樑老闆,你覺得呢?”張鬆問,裘飛也看着他。
樑一飛想了想,說:“南海島最好不要去,就不說政策,你看市場。”
“怎麼講?”溫玉春坐直了身體,朝樑一飛靠近了些。
“我也看過報紙,南海島纔多少人,一百多萬,屁大點地方,居然有一萬多家地產公司!”樑一飛說:“各位,這生意怎麼做?就不說政策了,誰現在去坐生意,立刻就有一萬多個對手。”
“不是有傳聞,上面準備把南海島也化成特區嗎?”張鬆問。
“這我不知道,不過就算成特區又怎麼樣?這麼點地方,一兩萬家地產公司分,能分到幾塊肉?”樑一飛擺擺手,笑說:“反正我覺得不是很靠譜。”
溫玉春沉吟着沒說話,張鬆不置可否,倒是裘飛說:“樑老弟,你的事我知道,要是商業頭腦,你大概是我們市這些人裡數一數二的,你覺得,接下來幾年,做什麼賺錢快?”
“飛哥,要說賺錢快,恐怕沒什麼比你錢莊更快了吧。”樑一飛說。
“快是快,不過不穩。”裘飛說:“咱們兩都是牢裡出來的,跟張胖子他們不一樣,太知道大牢是什麼滋味了,你出來的時候,看到十米黑牆上那幾個字,想必也是心情複雜吧。”
“是。”樑一飛點點頭:“我當時就跟自己講,幹什麼都好,別犯法,再也不能進去了。”
頓了頓,看似不經意的說:“所以我這邊不讓三陪,搞得任鵬兄弟他們斷了一條財路。”
裘飛嗯了一聲,沒在三陪的問題上多說什麼,只接着剛纔的話題,講:“所以啊,放貸這個事,能不能長久,現在不好講,不管怎麼講,它都是個虛得東西。今天我看到你這個嵐韻湖,說真話,想做做實業,有一份踏踏實實的產業。”
“要說踏實,跟着國家政策走,那最踏實。”樑一飛說。
“政策這東西,誰說得準?”張鬆看了看溫玉春,講:“要能吃定政策,我就跟玉春去南海島投資房地產!”
樑一飛說:“具體的單個政策吃不準,可是大方向大潮流不會錯。國家要發展,要建設,這點現在已經明確了吧,不光是現在明確,未來很長一段時間,也不會變。”
這話倒是一點不假,幾個老闆都點頭。
這可不是改革開放之處,大部分人擔心走回頭路,如今開放已經進入了14個年頭,改革開放的成果已經凸顯出來,發展經濟,成爲定局!
這時候,誰再走回頭路,誰就是和全國一批先富起來的人爲敵,和全國那些還沒富起來卻想富起來得人爲敵,和那一小撮已經發了的人爲敵。
舉世皆敵。
“就說搞建設吧,那裡面得包含多少賺錢的行業啊。”樑一飛說:“嵐韻湖這段時間裝修,我就深有體會,裝飾品、家電器具、建材原料、水泥鋼鐵,這都是一座座金山!”
這番話讓幾個老闆都微微點頭。
樑一飛頓了頓,又接着說:“咱們民營企業,不能去跟國企搶鋼鐵、電力這些大頭,可是再把眼界放開一點,那水泥呢?電鍍加工呢?煤炭呢?”
“煤炭?你是說煤礦?這也都是國企把着在吧。”裘飛忽然說。
“大礦場的確是的,可是小礦場呢?還有經營不下去的國企煤礦呢?”樑一飛說:“幾個小礦場,就能組成一個礦業公司,要是能拿下一個國企煤礦就更不得了,將來礦吃礦,礦並礦,越滾越大,說不準都能上市。”
“聽你說的頭頭是道的,怎麼你有興趣啊?”裘飛說。
“我不行,沒這層關係,也沒人手。”樑一飛搖搖頭說。
這話半真半假,沒人手可以培養,新時代、嵐韻湖的人,都是樑一飛用出來、練出來、選拔出來的,關鍵是他沒把煤礦放在未來的佈局規劃裡。
煤礦沾血太多。
張鬆哈哈一笑,說:“難怪人家說你是點子大王,聽起來還真是這麼回事。大飛,你養着那麼多人,倒還真能考慮考慮。”
裘飛想了想,不置可否,說:“嗯,再說吧。”
說着,衝樑一飛舉了舉杯子,“樑老闆,今天咱們算是認識了,我敬你一個。”
說着,一仰脖幹了。
樑一飛也幹了,然後笑道:“對了,我讓嵐韻湖副總孫宏偉給幾位一人辦了一張金卡,以後來玩,所有消費打八折。”
正說着話,表演舞臺上走上來一個年輕的女歌手,一亮相,下面就是一片掌聲雷動。
這女的不光長得漂亮,颱風也正,一看就是受過專業訓練的,穿着一身在當前很時髦的晚禮服,露出了一片雪白高聳的胸膛。
“呦!我這女誰啊?”張鬆眼睛一亮,笑說:“我坐了一晚上,發現你這裡歌手的檔次比原來要高得多啊,要麼就是漂亮的,要麼就是嗓子好的。”
樑一飛說:“不搞三陪,總的有點其他的特色吧。這女孩好像是省文工團請回來的,姓祁吧。”
說完,衝邊上的服務員招招手,然後在他耳邊說了幾句什麼,那服務員應聲走向顧文明那個卡座。
“藝術家啊,請她唱歌得不少錢吧?你這一進一出划不來啊,三陪的錢不賺,請人唱歌,反而多花錢了。”張鬆說。
“不要錢。”樑一飛搖頭一笑。
這話說出來,卡座裡幾個老闆都一臉不信的樣子,裘飛開玩笑說:“老弟,你人長的是俊,可人家也不至於就看上你了吧?”
樑一飛沒解釋什麼,這時候,一個服務員拎着一個手提花籃送到舞臺上,花籃上貼着一條紅飄帶。
女歌手瞄了一眼飄帶,衝臺下微微點頭示意,柔聲說:“謝謝金牌補習班程總送的小花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