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佈會開場,先是老套路,樑一飛披紅掛綵,接過一大堆現金,笑呵呵得舉起來,給記者們擺拍,然後白建國講了些催人奮進的話。
這一次塑料杯廠比較‘體貼’,全是一百的,不像當初罐頭廠那麼騷包故意用五十的,看起來是多,可樑一飛手都拿的發麻。
接下來記者提問。
一上來就直接向樑一飛的‘黑歷史’來了。
勞改犯的問題。
“你好,我是杭城日報的記者,請問樑一飛同志,你之前犯過錯誤,是什麼讓你能迷途知返?”
這問題其實有點不太禮貌,全場安靜了下來。
記者補充道:“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對你充滿了好奇。”
有的企業家被問的黑歷史,要麼是臉紅脖子粗惱羞成怒,要麼是極力掩飾和解釋,樑一飛是個年輕人,在場不少人還是比較擔心他會發飆的。
尤其是白建國,心想這幫記者真他麼孫子哎!
事先好吃好喝招待,事後還有禮物拿,媽的,就不能問點好的?非揪着這破事!
而樑一飛本人,倒是毫不介意,呵呵一笑,。
“我理解,這個話題足夠抓眼球,有爆炸力,人民羣衆喜聞樂見嘛。要是沒人問,我才覺得奇怪。”
這個玩笑讓現場的氣氛輕鬆了下來,樑一飛才接着說:“爲什麼全世界都要設立監獄,要爲不同程度的犯罪定下不同的刑法,而不是隻要犯罪就槍斃呢。很簡單嘛,除了懲罰之外,還有挽救的意思。你的問題答案很簡單,讓我迷途知返的動力,就是國家的法治!我不想再坐牢了,還想過更好的生活,所以我就只能靠着勤勞智慧來致富嘍。”
這個回答即有政治覺悟,卻也沒有刻意拔高,很接地氣,很實在。
下面陳副區長帶頭鼓起了掌。
又問了幾個問題,終於有人問到,“您好像並沒有讀過太多的書,也沒有參加過實際工作,那您是怎麼想到這些點子的呢?您是怎麼把握住市場的?”
“我先糾正您一下,我現在正在南江省科大,攻讀函授經濟學學位,在監獄裡,也定期讀書看報,學習國家政策,瞭解社會動態。”
然後衝着臺下的陳副區長禮貌的一點頭,才接着說:“剛纔陳副區長也問了我一個問題,怎麼打開市場?我回答了區長同志五個字:爲人民服務!”
和剛纔陳副區長的表現幾乎如出一轍,全場先是一愣,緊跟着露出了期待好奇不解的目光。
這五個字當然是對的。
可是,和樑一飛的那些點子有什麼關係?
靠着這五個字,怎麼打開市場?
再說了,習慣性的認爲,爲人民服務,那不是營業員、工人、農民、政府職員等等的工作嘛,和企業家開拓市場有什麼關係?
這次樑一飛沒賣關子,直接說:“大家想一想,市場是什麼?就是一個個人,就是人民羣衆,企業要做的,就是提供他們所需要的產品。可能不同的廠子,面對的‘羣衆’不一樣,生產裙子的,面對女性羣衆;生產奶粉的,面對幼兒;但無論是什麼企業,市場,都是人民羣衆,只要想辦法滿足了這部分人民羣衆的需求,那市場自然就打開了。”
頓了頓,接着說:“怎麼把握?大原則上,就是時刻把人民放在心上,急人民之所急,想人民之所想,切身處地的考慮人民的需求。從羣衆中來,到羣衆中去。人民羣衆需要什麼,我們就做什麼,這不就是爲人民服務嘛!”
這下不鼓掌都不行了。
政治上太正確,商業道理上,也講得通。
現成的例子就在眼前。
想一想,就是這個道理。
塑料杯廠,把握住了來杭城旅行的這部分羣衆的切實需求,他們要喝水,要買紀念品,又是外地人對當地不瞭解,綜合這些情況,研發出的新產品,當然受到羣衆歡迎,市場自然而然就打開了嘛!
“同時嘛,第一步,是做好自我定位,到底我們的客戶羣,是哪部分人……”
樑一飛正說着呢,從側門一溜小跑進來個年輕人,彎下腰經過第一排,到中間的陳副區長面前,咬耳朵說了些什麼。
陳副區長聽他說話,臉色漸漸變得不太好看,眉頭皺了起來。
等年親人說完了,陳副區長一擡頭,目光落在臺上的樑一飛身上。
“小樑同志。”
陳副區長拿過話筒,說:“很抱歉打斷一下,現在呢,有這麼一個事,挺棘手的,正好你這個點子大王在,你看能不能給我們區政府出一個點子!”
全場的記者們一下子興奮了起來。
剛纔樑一飛在臺上講了這麼一大堆,理論是有了,之前案例也有了,現在更好,又來一次現場臨時‘考察’。
靈不靈靠嘴說沒用,動真格的!
樑一飛在臺上還是保持微笑,心裡卻罵了句娘。
他媽的,難道老子最近太順,要出幺蛾子了。
還真當我是點子大王啊,你一個區領導都棘手,我一時半會怎麼搞?
儘管心裡一陣罵娘,嘴上還是說‘您請說’。
罵賊老天行,罵區委副區長那可不行。
事情是這樣的。
區裡有一條老街,不算長,但很繁華,這兩年杭城發展特別快,爲了城市整體規劃,要拆遷改建。
整條街住了一百多戶居民,區裡準備了一批商品房給予補償,差不多是一家一套,另外還有五十萬補償款,拉平均一家也有五千塊錢的樣子。
按理說條件是很好的:老平房換成樓房,面積只大不小,還有不菲的補償。
但是居民不幹!
因爲安置的地方遠了點,都快到西溪了,那邊現在還是半開發狀態。
等於是從市區,一下子搞到了近郊。
要說地圖上的距離,其實還好,兩地也就距離七公里左右,可是當地居民都是騎自行車上下班的,這多出來七公里,一天來回,就是多十幾公里,得多花兩小時。
居民們的要求是,補償款可以不變,但是安置地點,必須在原來位置附近。
區裡就犯難了,如果在中心區域買商品房,一套要貴出小兩萬塊錢,一百多套,就要多兩百多萬!
撥下來的總費用這麼多,哪來這個錢?
幾次協調,把補償款加到了70萬,一家差不多七千,還是不行。
居民還提出了一個辦法:這條街的住戶,大多集中在三個廠,要是把這三個廠都遷移到安置地點,那也行。
顯然更不靠譜。
就今天上午開會的這當口,居委會的同志挨家去做工作,不知道是不是有話說重了,和當地幾個年輕人鬧了矛盾,連派出所都出動了。
事關重大,一層層報到了區分局,又報到了分管‘城市開發、工商管理’這一塊的陳副區長這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