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健品年會因爲這一場賭局,顯得有些尷尬起來。
首當其衝的就是邀請方和主辦方,保健品年會事件是宗卿厚和樑一飛兩個人操持的,全國諸侯們也都很給面子,應邀而來。
可是在年會上,這‘兩人’卻給三株吳兵新設下一場賭局,雖然這場賭局怎麼看都是吳兵新的贏面更大,可是作爲東道主和邀請方這麼幹,總是會給人一種鴻門宴的味道。
當然,最尷尬的,倒不是他們倆,而是吳兵新本人。
客觀的講,吳兵新這次過來,態度從一開始就十分的惡劣--這和他笑不笑無關。
三株對哇哈哈、華強下手,和在場的各家企業,都有或大或小的衝突,這是板上釘釘的事實,要說這麼多廠家各自之間都有矛盾這不假,可選一個‘公敵’,那一定是三株。
開這個年會,雖然沒有明說,但目的大家都知道,‘一把手在一起坐坐,排解糾紛,溝通理解,避免不必要的矛盾’這絕對是題中應有之意。
那麼既然願意來,自然是或多或少默認了這個目的。
可他一出現,就笑呵呵得說什麼‘心胸要廣大、要能忍、要競爭’這裡冠冕堂皇的話,雖然嘴上給樑一飛和宗卿厚賠了個不是,可意思已經很明確,以前怎麼樣,以後還怎麼樣。
這等於是把在座所有人的臉都打了一巴掌,有的人疼一點,比如宗卿厚和樑一飛,有的人沒有那麼疼,反正都不好受。
可是這種事不好受怎麼辦呢?總不能當場真打一架。
正在他示威成功,得意洋洋的時候,被樑一飛狠狠的將了一軍,且不論這一軍最後能否把三株將死,還是把樑一飛自己的中華鱉精賠進去,總之給其他的參會廠家,都出了一口惡氣,在面子上扳回了一成。
而樑一飛連續兩次猛懟行業龍頭,搞得太陽神和三株都下不來臺,也讓樑一飛之前模糊的形象,在行業內一下子樹立了起來。
這位年輕的樑老闆沒表面看起來那麼和氣,頗有些瘋勁頭,惹急了,真跟你賭身家玩命。
說句不好聽的話,他的身家,百分之百都是他自己的,賠光了也不欠者誰,而其他人的身家,有股東的、投資人的,甚至是政府的,不要講賠光,只要出現大的波動,那就對哪方面都交代不過去。
更何況他年輕啊,今年才25不到,就算賠光,他能從頭再來,其他人呢?年齡不等人。
年齡很關鍵,想到雙方年齡的差距,很多人就明白過來爲什麼樑一飛敢於去賭這一場,看起來必敗的賭局。
當然,明白歸明白,到底真相如何,誰也不知道。
總的來說,尷尬歸尷尬,但是卻比一團和氣似乎更有價值,有三株和太陽神兩大巨頭的‘尷尬’打底,想必接下來一段時間,再很難有其他廠家去打華強廠的主意,妄圖讓樑一飛尷尬。
只不過,之前設想的,建立保健品行業協會、規範整個行業行爲,恐怕是在無可能了。
不過樑一飛從這場會一開始,就意識到,在這個問題上,自己可能是想的過於美好,飛龍姜總的發言,其實多少就有點這方面的意思,但目前各自爲政的現象十分嚴重,誰都想當一哥,誰都想在亂中攫取更大的利潤,小的想做大,大的想隻手遮天,誰都不願意讓一個枷鎖套在自己的頭上。
除非是有一到兩家有壓倒性優勢的企業聯合起來,用強硬手段強行壓制推行,目前看來,沒有可能。
大亂之後,要麼大治,要麼徹底完蛋,這個行業尚且沒有到真正大亂的地步。
下午討論會之後,吳兵新就直接走了,連晚宴都沒參加,相反,但是太陽神的懷含新在晚宴上,一改之前對樑一飛的態度,雖然還是倚老賣老,卻明顯多了好幾分欣賞。
“曖,這就對了嘛,年輕人,就該有氣魄,有膽識!三株老吳這兩年有點膨脹,他以爲做企業光是賺錢快就行了?不行的!我們太陽神,前前後後有十幾年了,也沒敢說什麼九百個億的營業額,動不動百分之兩千的增長。企業這樣瘋漲,是要出大問題的,就跟小孩似的,五歲就長到一米八,你營養能跟得上,底子能打得好嘛?”
說着,對拍拍樑一飛肩膀,說:“所以嘛,你不用虛他,三株看着大,外強中乾,你未必就會輸。不過要要是真輸了,乾脆到我這裡來,我給你一個副總,進太陽神核心管理層。”
樑一飛還沒說話,宗卿厚在一旁笑了起來,說:“上次我也是這麼跟他講的,他到我這裡來,我就把具體管理這一攤子事都交給他,你猜猜他怎麼說?他反過來,說哇哈哈要是不行了,讓我跟着他幹。”
“這話說的很對啊!”懷含新大手一揮,說:“年輕人,就要有這樣的豪氣!敢叫日月換新天嘛!”
樑一飛笑而不語,老一代企業家的情懷,似乎都可以用這七個字概括。
“樑總,白天緊張了一整天,晚上有什麼好節目,讓大家放鬆放鬆?”養身堂的鐘淼淼問。
樑一飛懟吳兵新,鍾淼淼算是最爽的一個,如果不是因爲覺得這次樑一飛十有七八要輸,當時他甚至準備也完全不顧吳兵新的面子,下場投注了。
“歌舞晚會嘛,還有香江來的大明星。”樑一飛道。
吃完飯,一行人先在樓下草地上散了散步,舒活一下頸骨,馮剛在嵐韻湖演藝大廳裡做總調度,晚上七點半晚會正式開始。
這次晚會人就比較多了,濱海本地的不少有頭有臉的老闆和政府官員都會請。
宗卿厚和樑一飛站在高爾夫球場的小池塘邊上,他看看左右,壓低聲音,說:“你還真可以,非要把我拖下水。”
“老哥,這事到底是誰拖誰下水?”樑一飛淡淡說:“你在保健品行業的年頭比我長,和太陽神的懷老闆是一倍的,三株的吳兵新你應該早就見過吧?他是什麼性格你不可能一點兒都不清楚吧?可是事先,你並沒有跟我通氣啊。”
宗卿厚眉頭微微一跳。
這個事吧,他是有點小算盤,業內老一輩人對吳兵新是什麼性格一清二楚,不熟的人,第一次接觸絕對要被氣個半死,他刻意沒提醒樑一飛,就是看準了,樑一飛再怎麼能忍,畢竟是年輕人。
同樣是忍,年輕人和年長者是有區別的,年輕人的忍,有底線,而年長者一旦決定忍,那真的可以把自己扮演成一隻老烏龜,雷打不動。
他是猜對了,吳兵新在桌上的那番講話,樑一飛最終沒忍;可是沒想到最終樑一飛不忍,所有人卻都以爲這件事是他宗卿厚在背後籌劃的,賬都算到了他頭上。
其實現在想這些也沒意義,宗卿厚嗯了一聲,說:“你從哪來的信心,三株現在正在上升勢頭,要說三年之後,他增長下降,我相信,可明年,是不是太冒險了?”
樑一飛心想我當然有我的把握,甚至都不一定需要我去主動做什麼,三株的垮臺,就在不遠。
不過嘴上不能這麼講,想了想,正要說話,史玉駐帶着史晶過來了。
“聊什麼呢?”史玉駐笑呵呵的問。
“我在問他哪裡來的那麼大把握能贏三株?”宗卿厚說。
史玉駐也對這個問題很好奇,不光是他,今天在場的人,就沒不好奇的。
樑一飛沉吟了片刻,說:“三株的模式真的有問題,你們想象,幾萬的營銷人員,幾千個公司,需要管理這麼一大羣人,小心翼翼還唯恐來不及,可是他反而把這些人都培養成狼,這幾萬頭狼在社會上,會造成什麼樣的危害,誰都不知道,換句話講,這幾萬人,就是幾萬顆不定時的炸彈,任何時候都可能爆炸。”
頓了頓,說:“國家是要求安定團結的,這幾萬個人用太激烈的手段去競爭,只要有一顆雷爆了,那整個三株這個所謂的帝國,都要跟着倒黴。”
宗卿厚想了想,他這番話似乎有些道理,可畢竟只是個概率事件,賭在一年之內暴雷,還是把握有限。
笑了笑,說:“我還是那句話,如果你真輸了,可以到我這裡來。”
“史總怎麼看?”樑一飛問。
史玉駐神情有些古怪,說:“如果你贏了,那就證明三株的模式確有問題,不能長久;可是,我這裡採用的雖然不是什麼狼性,卻也是超級大規模銷售團隊作戰,和三株十分類似,它要是出問題了,我這裡……”
說着,搖搖頭一笑,表示對於樑一飛的賭局很矛盾。
“別總談生意了,做點輕鬆的事,看看美女唄。”樑一飛不想在這個問題上談得過多,免得暴露什麼,笑着衝不遠處的草坪怒了努嘴。
黃昏下,一輛高爾夫球車緩緩的開過來,馮剛坐在副駕駛,老遠衝樑一飛招手。
後排並排坐着兩個人,一男一女,男的樑一飛只聞其名從未見過其人,女的小眼睛尖下巴高顴骨,明明長得一副薄命紅顏相,卻是萬千寵愛集於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