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法雲,以正合以奇勝,做官和經商也是如此,奇招、陰招、背後下的黑手、鬥爭、搞人,這些是需要的,但絕對不是全部。
說到底,經商是爲了賺錢或者說把某項事業做大,做官,則是造福一方,或者說,建立和國家大政策方向相符合的政績。
目前國家最大的政策方向就是改革開放,發展經濟,秦風民再會搞人,手腕再硬,政治鬥爭於發展經濟這一塊並沒有太大的幫助,還是需要企業家來積極參與,具體的執行和實踐。
可以講一句毫不吹牛逼得話,在濱海市,說起企業家這三個字,樑一飛不言語,沒人敢冒頭吱聲,否則就是自取其辱。
包括那些國營企業,甚至大型國企。
秦風民主抓經濟,在掃平了獲得權力的障礙之後,自然要將得到手的權力利用起來,進而獲得政績,或者說大力發展經濟。
於公於私,見一見樑一飛,聽聽他的想法,包括對他的企業進行一些‘指導’,這都是很明智的選擇。
“你給我交個實底。這個秦書記跟你,到底有沒有戲?”樑一飛忽然問了一個不相關的問題。
“你怎麼這麼八卦?”袁欣然一翻白眼,“不是跟你講了嘛,沒可能!你會睡自己的哥哥嗎?”
“我不睡男人。”樑一飛板着臉十分認真的回了一句,然後得到了袁欣然‘無聊’二字的迴應,接着才說:“你要是真最後跟他在一塊,那我就真把他當自己人了,哪怕我自己吃點虧,只要能他得好,我都認了。”
這話反過來講,袁欣然要是不跟秦風民在一塊,那樑一飛對秦風民還是要有所保留的。
當然,總的來講,這話屬於忽悠,能有六成真就不錯了。
袁欣然再怎麼着精靈古怪,畢竟是個二十多點的女孩子,這種話還是比較能打動她的,何況樑一飛兩世爲人,演技爐火純青,一張面具7乘24小時不摘,那誠懇中略帶無奈的語氣,真摯中顯得遺憾的表情,讓小姑娘心裡就是微微一軟。
“其實吧……”袁欣然嘆了口氣,說:“要不然,你跟我結婚怎麼樣?”
“我……倒是問題不大。”樑一飛有點摸不着她的路數,應了一句模棱兩可的話。
袁欣然一邊開車,一邊飛快的瞟了樑一飛一眼,然後嘴角浮上一個意味不明的弧度--這是她經常有的表情。
“我家裡的意思,真的是很希望我跟他在一塊,老秦自己大約也是很樂意的,雖然沒有直說不過我是女人我能感覺到,我對老秦吧還是很有感情的,但是我真的不想跟他在一塊……”
袁欣然講話很罕見的有些無語倫次,說着說着,連她自己都不想繼續了,直接講:“算了,不爲難你了,現在真要你娶我,一想到搶了父母官的老婆,我估計你上牀都沒法發揮吧?”
“啊?”樑一飛一愣。
“對吧,肯定的嘛,到時候搞得老秦對你有芥蒂,你因爲這個事影響了你的生意,對我有芥蒂,我吧,三邊都不是人,搞得大家都不舒服,拉倒拉倒,這事不拉你來趟渾水了。”
樑一飛給袁欣然說的一愣一愣的,這小姑娘有時候真的讓人不太好招架。
袁欣然又扭頭看了樑一飛一眼,語重心長的說:“小樑啊,你的生意要是再大點,再大點,大到老秦必須得主動跟你搞好關係,那就好了。”
樑一飛沉默了一會,說:“我要是給秦書記出點追你的招數,把你追到手,估計也能好。”
袁欣然很罕見得露出了有些恐懼的神情,認真的說:“你警告你啊,別亂來!”
……
……
和秦風民第二次見面,是個十分正經,又頗爲私人的場合。
市委大院。
嚴格說起來,是組織上在濱海市給秦風民安排的住宅,這一片住的都是市裡的領導幹部,環境很好,裡面一排小樓,綠樹成蔭。
秦風民的房子倒也不算大,上下兩層的一個獨門小院,看起來是上世紀早期的建築物,很有些舊社會上海灘小樓的風格。
“你們坐。”
私底下,秦風民還是比較和藹的,也沒什麼想象中的勤務人員,自己拎着熱水瓶給樑一飛和袁欣然泡了兩杯茶,說:“中午我讓秘書去大食堂打點飯菜,就在我這裡隨便吃一點吧。”
“老秦你真摳門!這麼大領導,請我們到你家來,還讓我們跟你吃食堂!你這叫公款招待,違反紀律不?”袁欣然說。
秦風民呵呵一笑。
樑一飛稍稍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環境,怎麼說呢,雖然住宅環境好,面積也挺大,但如果不知情,他絕對不會想到這是一個市級核心幹部的家。
談不上儉樸,什麼電視冰箱VCD甚至空調,該有的都有,但也絕對談不上奢華,都是前面的住戶用過留下來的。
講良心話,這個第一印象給樑一飛還是很好的,和之前被抓起來的市長曝光的豪宅相比,秦風民表現出來的個人作風,可以說是很得民心的。
不過話說回來,這地方說起來是家,其實就是個臨時住處,否則樑一飛想要進真正的秦家家門,大約還是不太夠資格的。
在這裡見面,甚至吃一頓飯,是秦風民在傳遞一個比較友善的信號。
秦風民見樑一飛打量他的家,說:“我單身一個,家裡也沒個女同志看顧着,有些亂,樑老闆見笑了。”
樑一飛笑了笑,說:“秦書記年輕有爲,一表人才怎麼到現在還沒成家啊?”
話題從這裡切入,倒是能避免一些尷尬,只是袁欣然在一邊看起來若無其事的樣子,可越是若無其事,一臉‘幹我吊事’,越顯得有些心虛。
大約是當着樑一飛的面,秦風民沒有把話題引向袁欣然,而是談家常似的說:“也是耽誤了,我年輕的時候,父親和伯父受到運動衝擊,父親去世,那時候自然是不好找對象,後來雖然平凡,可開始幾年吧,還是因爲歷史的慣性,周圍合適的,要麼敬而遠之,要麼呢,我也不願意害人家,又過了幾年,政策越好越好,身份上倒是沒問題,可我自己年紀也大了,加上工作太忙,也就耽擱了。”
掏出一包小熊貓,抽出一支,然後把香菸放在桌上,點上了煙,問:“樑老闆聽說也還沒談戀愛?”
“我還年輕。”樑一飛說。
“遇到合適的,還是早點結婚的好。”秦風民笑笑,說:“當官也好,做企業也好,有了個家庭,人就有了定性,組織上和政府,也能給予更多的信任。不然,你看像我,組織上倒不是不信任,不過就個人問題,找我談了好幾次了,都希望我儘快成家。欣然的父親也爲這個事,專門點過我。你呢,年紀是不大,但是在濱海市,乃是全省,是知名企業家,方方面面的問題都要考慮到。”
不動聲色的聊到了正題。
樑一飛順茬接話,說:“也是現在企業發展太快了,好多個人的事情顧不上。”
“發展快好啊,後面有什麼打算?”秦風民問,說完,又補充了一句:“我聽說,新時代要朝外搬?”
“有這麼回事。”樑一飛點點頭。
“爲什麼呢?”秦風民微微皺起了眉頭。
企業,尤其是知名企業,和地方是有緊密的關係,稅收、就業、行業影響力等等諸如此類,像新時代這樣的全國第一號的民辦補習學校,雖然由於行業限制,它的總利稅在衆多企業中,並不算特別高,可影響力卻非常大,在過去的幾年,濱海市隱隱約約有了‘民辦教育’之都的美名,完全就是一張城市名片。
這樣的企業要搬走,當地政府的確是不樂意的。
企業的發展,不僅僅是企業家和員工的努力,也離不開政府的扶植和關懷,簡單來說,就是給政策、解決麻煩。
這些都是當地政府爲了企業發展付出的無形資本,企業起來了,拍拍屁股走人,當地政府的投資豈不是打了水漂?
之前顧文明和市教育局打過招呼,即便以雙方關係是融洽,市教育局還是有些不情不願的,新上任的局長找老顧聊了好幾次,軟的硬的都來了,甚至有老熟人直接找到樑一飛,當然了,找樑一飛都是來賣慘說好話的。
到最後,還是保證,濱海市依舊有一個大型的分校,是全省的總部,在投入上也不會減少,對方纔勉勉強強不再說什麼了。
沒想到今天秦風民又再次提起,雖然沒有對這件事的直接表態,但是他既然用這種方式問到了,那就已經是表態。
他說話的分量,和教育局是完全不一樣的。
“秦書記,沒想到您來咱們市時間不長,工作做得這麼細緻。”樑一飛不軟不硬的先頂了一句。
“你做企業,我做公務員,各司其職,都要盡職盡責纔好嘛。”秦風民呵呵一笑,看着樑一飛等着他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