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一飛想讓爲自己‘服務’的，並不止高杉城源一個人。
濱海市的這一批日本佬，人員不在少數，組成也比較複雜，從工程師到熟練的技術工人，甚至是翻譯和當地的生活通，零零碎碎有上百號人，這些人當然不是都像高杉城源這個工程師一樣，有這麼高的待遇足夠來嵐韻湖買一個VIP會員的，但是普遍收入都不低。
收入高，有收入高的原因，除了是外國人給待遇之外，他們本身也的確有各自的水準，當初這些人，大多都是中日兩國爲了建立良好關係，從日本一批最尖端企業抽調出來的，除了有技術，更有世界頂尖的眼光和素質--這個素質並不是指文化禮貌素質，而是工業素養，在國內，幾乎不可能找到這樣的人。
一旦回國，這些人大多要回到原本的公司，由於在海外多年，再會公司，無論是崗位還是待遇上，都會有一些變化，在中國習慣了拿高工資高待遇，過人上人生活後，這批人大多數都是不願意回去的。
高杉城源回去和這幫日本佬一商量，倒是有七八成都願意留下來，爲樑一飛‘服務’。
當然了，待遇不能比原來低。
一般情況下，先建廠再招人，這次有了這幫人，人才倒是有了，而且都是師傅級別的，卻沒一個合適的廠家。
大約是最近運氣不錯，樑一飛招收這些做通訊的人才來，就是準備研發手機，高杉城源正好知道有一個之前專門爲移動生產大哥大的配套廠子，準備出售。
其實就是早期的南江省電子廠，最早是生產電路板的，後來爲了順應市場，又拓展了電子手錶、掌上游戲機一類的業務，到了90年代初期，被移動收購，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革。
當時無線通訊市場在大陸剛剛成型，終端設備，也就是俗稱的‘大哥大’，主要來自於摩托羅拉和三星幾個後世著名的手機廠家，完全沒有國產，這也是價格昂貴的原因之一。
當時移動投了巨資，購買設備、引進技術、招攬專家，想要研發國產終端，這批日本工程師當中有很大一部分就是專門爲此而來，像高杉城源，他就是質檢工程師。
哪知道也是見了鬼了，幾年下來，錢花了不老少，國產的大哥大其實也生產出來了--這東西技術難度並不算高，可是卻始終束之高閣，沒有大規模的投放市場，始終處於‘研發’狀態。
原因嘛，只有內部人士知道，據說，是省裡移動的某個大頭頭，說什麼國產設備技術還不成熟，不要貿然投放市場。
但是像高杉城源這樣的專業人士都清楚，設備雖說不如進口的，但卻是可以滿足日常使用的。
之所以花了那麼多錢，研究出來產品卻不投放，內部一直有種說法，移動的上層和幾個國外設備商之間有很不小的貓膩，甚至是電信和國外設備商達成了某種不可言說的協議。
底層的員工中傳言，是高層拿了鉅額回扣，中層技術人員中傳，還是用市場換技術，犧牲自己的品牌讓外國牌子賺錢，然後去學他們的技術。
再加上一些客觀原因，比如目前國產的大哥大，的確存在衆多缺陷，比如發熱、使用壽命短等等原因，如果真推向市場公平競爭，沒有政策大力扶植，肯定幹不過老外牌子，所以這個廠子的產品就這麼一拖再拖。
之後移動電信分家，移動拿到了無線的獨家牌照，賺錢實在太容易，連研發都不想做了，於是這個廠子就顯得十分的尷尬，不上不下的，又要朝裡面投錢，移動乾脆就準備給它賣掉。
聽起來有些匪夷所思，這個廠子要技術有技術，要設備有設備，哪怕不研發，當成代工廠或者生產其他終端設備也是不錯的選擇。可是在移動的角度來看，這麼一個廠子，完全形不成大規模的代工，與其在這上面花心思，不如進行外包，即專業又簡單，成本可能還要低一些。
和幾個日本人一起去廠子實地考察了一下：樑一飛自然是不懂技術的，不過他懂管理，整個廠子的總體風貌很滿意，井井有條，工人素養比較高，有一種到了外企的感覺，再通過諮詢技術人員，確認可以滿足要求之後，找到了移動方面，提出想要購買。
哪知道，這次樑一飛碰了一個大釘子：人家移動省公司的老總，聽說是個私營老闆，態度十分的倨傲，連面都不肯見，輾轉遞了話過去說要買廠，對方連個迴應都沒有。
這兩年，樑一飛在濱海乃至南江省就沒受到過這樣的‘待遇’，連銀行這種牛逼轟轟的部門，也沒甩過臉子。
這就是不求人企業的厲害之處，移動在地方上，即不求地方政府，也不求地方上任何企業和部門，尤其是拿到牌照之後，向來是只有人家上門求着移動給一口飯吃，哪裡會有它去求別人合作的時候？
尤其是民營企業，就更不在他們眼裡了，他們動不動打交道的，都是世界五百強的跨過大公司，樑一飛在他們眼裡，也就是個地方上的土老闆。
最後還是找秦風民出面才解決了，移動省公司的老大牛氣沖天，連秦風民都不太放在眼裡，價錢上非但沒有因爲這位副書記出面而有所退步，反而好像看到了冤大頭似的，一分錢討價還價的餘地都沒有。
當然了，面子上還是過得去的，對秦風民和樑一飛很客氣。
事後，秦風民私下裡有些惱火，跟樑一飛說，你好好做產品，將來讓移動這幫人求着你賣給他們。
樑一飛心想，這到了什麼時候，移動恐怕都不會求着其他企業，倒是反過來，任何一個企業的產品想要入網，都離不開和電信移動打交道。
“這倒也是。”秦風民皺了皺眉頭，說：“你將來要做這行，少不了和移動打交道，他們這個老總啊有點油鹽不進的樣子，我聽說，他們自己生產出來的終端都不用，非要買國外的，你就是拿下了廠子，將來怎麼辦？”
“書記，全國那麼多省，莫不成少了南江省移動，我就入不了網了？”樑一飛呵呵一笑。
“那不是這麼講的！你的產品，肯定是要優先南江，最先濱海的嘛！拿着本地政府給的好資源，不給本地造福，跑出去算什麼嘛！”秦風民又來這一套。
樑一飛有時候也是被秦風民搞得十分的頭疼。
其實從客觀角度來看，秦風民是個不錯的地方官，有辦事的心，也有做事的能力，並且有能讓自己意圖得以實現的政治手腕，個人的操守也沒什麼問題，平時交往，也算得上‘平易近人’，至少是可以正常溝通的，不像有些領導幹部，根本容不得他人和自己稍有不同的想法和意見。
就一條，他這個地方保護主義思想實在很重。
這也能理解，給政策給待遇的時候，老秦捨得的狠，這就跟投資一個道理，拿了股東的錢，得了股東的好處，卻不給股東賺錢，股東肯定不答應。只不過這位‘股東’投入的不是真金白銀，而是政策和關照。
“產品不管在哪裡投放，稅收都是在濱海嘛。”樑一飛笑道。
“那不一樣，濱海的企業，產品卻不能在本地使用，時間久了，你這個牌子到底算是怎麼回事？到時候，我也不好強留你。”秦風民倒是明白人，如果產品真的在濱海南江打不開市場，那麼樑一飛早晚會把廠子搬走。
不過這一次，秦風民實在是多慮了，他並不清楚樑一飛到底要做什麼。
不僅是秦風民不知道，連像高杉城源這樣的專業人士，一開始都誤會錯了樑一飛的意思。
“Personal Handy-phone System？”高杉城源用很古怪的英文念出了這幾個單詞，然後一臉疑惑的樣子。
“你知道這項技術嗎？好像就是你們日本的產物嘛。”樑一飛道。
“是啊，可是，這項技術並沒有什麼前沿性可言，事實上，它是一種落後即將被淘汰的技術。”高杉城源說。
所謂的Personal Handy-phone System，簡稱PHS，翻譯過來，叫做‘個人手持電話系統’。
雖然名稱裡有‘個人’兩個字，但是它和手機的通訊方式並不相同。
終端是一樣的，都是一臺無線通話設備，也就是俗稱的‘手機’，但個人手持電話系統，走得是傳統的本地固話網絡，使用無線終端，通過微蜂窩基站實現無線覆蓋，將終端以無線的方式接入本地固定電話網，達到手持電話自由移動通話的目的。
簡單來說，這就是一個加強版的無繩電話，走得還是電話線路，並不需要手機無線網絡。
本質上，還是電話，這就可以繞過移動方面的獨家無線牌照，只要在當地有固話基站，都可以合作入網。
在中國的原是空裡，它有一個更廣爲人知的名字。
小靈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