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焚身般的痛苦在每個細胞中叫囂着,錐心的疼痛、刺耳的尖叫和錯亂的人影充斥着整個腦海——爲什麼會這麼痛!誰來救救我!誰來——!
“容容!容容!沒事了沒事了……容容……”
容錦掙扎着睜開雙眼,大口地呼吸着,驚惶的眼眸漸漸恢復了清明。擡起頭,對上李姨擔憂的雙眼,幾滴尚未乾涸的淚水從臉龐滑落。
“容容,別怕,不哭了啊……”李姨有些慌亂地伸出手,試探着環上容錦顫抖的肩膀。這個平日裡總是對她這個繼母表現激烈的女兒,無論怎麼示好都不領情,這一次竟然沒有躲開,反而輕輕地依偎到她懷裡,讓李雨桐驚喜萬分。
“容容,告訴阿姨,是不是又做噩夢了?”李雨桐小心翼翼地摟着繼女,聲音裡有一絲難以察覺的顫抖。
“……有一輛車……速度那麼快……我、動不了……”就在李雨桐以爲不會得到迴應時,懷裡傳來容錦的聲音,微不可聞,卻能感受到強烈的無助和絕望。
淚水瞬間充盈了李雨桐的雙眼。是啊,這孩子的過去,自己何嘗不知。七歲的孩子早已有了記憶,而親眼目睹了生母的車禍,親眼目睹了生母的離世,這樣的經歷,彷彿一個無法逃離的詛咒,在漫長的十年中不斷在夢境中重複,讓容錦一次次在噩夢中重溫,一次次尖叫,一次次哭喊,一次次從絕望中驚醒。自從李雨桐帶着自己四歲的兒子來到容家,這個驕傲不可一世的繼女總是表現出十足的敵意,而本質上,她卻只是一個被恐懼籠罩不知所措的孩子,用叛逆掩飾脆弱,夜夜在絕望中醒來,顫抖着在黑暗中如受傷的小獸獨自舔舐傷口。李雨桐強忍着淚水,收緊雙臂彷彿這樣就可以把溫暖和力量帶給懷裡瘦弱的身軀。
“媽媽……”
一個低聲的呼喚讓李雨桐睜大了眼睛,瞬間淚水決堤,抑制不住地抽噎起來,“容容不怕,我在……一切都會好起來……”
李雨桐抱着容錦重新躺倒在牀上,安撫地一下一下輕拍着她的後背,感受到懷裡的人漸漸變得均勻的呼吸,慢慢起身,替她蓋好了被子,在她的額頭輕輕落下一個吻。
“容容不怕,媽媽會永遠陪着你的。”
*
刻意放輕緩的腳步隨着房門咔噠一聲輕響被隔絕在門外,黑暗中,容錦緩緩睜開雙眼。
“呵……”朦朧的月光下,容錦伸出雙手在虛空虛握幾下,雙眼迸發出明亮的光芒,剛纔的驚惶不安已消失殆盡。
自己居然真的重生了……不知那個自始至終對自己有着瘋狂恨意的人如果知道她的死敵竟有了重來一次的際遇,會作何感想。上一世的容錦自以爲與她情同姐妹,把她當作這個世上最爲信任的人。而重生以來持續一個星期的噩夢,往事歷歷在目,讓容錦終於意識到,將自己一步一步設計,一步一步陷害,一步一步推入無盡深淵的,正是她情同手足的“好姐妹”。
七歲那年,她目睹了親生母親的車禍,看着她嚥下最後一口氣。失去生母的痛楚刺激着她的神經,而正處於事業上升期的年輕父親顯然不是一個合格的療傷者。按捺下喪妻之痛的容超把拼命工作當作自己的療傷手段,卻忽視了比他更加脆弱無助的女兒。隨着時間的推移,容錦的叛逆變本加厲,在容超遇到了李雨桐,事業也漸漸走入正軌後,才發現無處發泄的容錦哪怕長大了懂事了,仍舊不管不顧將一切都歸咎於繼母……甚至於生父。而容錦,在最無助的時候遇到了“純良”的姐妹——魏小豔。在魏小豔的挑唆下,她與家人和少數幾個朋友關係漸漸破裂,酗酒、吸毒、打架、賭博……發現繼女墮入泥潭的李雨桐不顧一切地挽救,幾次把容錦從生死線上拉回來。終於醒悟的容錦下定決心想要從頭開始。夜以繼日的陪伴和自始至終的守護,讓容錦終於接受了李雨桐,也意識到身邊真正對她好的人們。紮根內心深處十年的傷口開始癒合,但她卻沒來得及有所回報……一場魏小豔精心設計的車禍,葬送了容錦可悲可笑的上一世。
而這一次,容錦感受着跳動的心臟對自己說,既然上天又給了她一次活着的機會,那就讓自己認真地重頭來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