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的晴天, 所以整個週日的白天容錦和秦劭鋒待在他的秘密基地,躺在天台的躺椅上,懶洋洋地曬着太陽, 到傍晚才戀戀不捨地返校。
容錦算了算日子, 距離考試周還有不到兩星期, 然後放了寒假就是一個月左右, 想要在今年做點什麼也只有一週的時間。下週抽空要跟不同圈子的朋友們分別聚餐, 週末去一趟法國,還想擠點時間看看容鯉。二次元就當是玩票,目前暫時不考慮, 嗯……把重要的事情分時間按類別記到備忘,睡前把所有的事情又梳理了幾遍, 才安心入睡。
第二天上午下了課正要跟舍友們一起去食堂吃飯, 容錦突然接到一個意想不到的人來的電話——
龍興集團的太子井然。
“喲, 容大小姐~我在你校門口呢快來接駕!”一聽就是那個咋咋呼呼的二貨。
“你怎麼跑來了?”聽說井然在校門口容錦大吃一驚,不過按照他瘋瘋癲癲的性格還真能做出來。
“哎我來了怎麼地!你還不高興了?!”
容錦被他吵得頭大, “等着接你去- -。原地別動。”媽的智障還路癡,走出百米就特麼得報警了- -。
舍友們巴不得看熱鬧,剛纔上課都喊餓喊困喊累要趕緊吃了飯回去睡覺的,這會兒一個比一個精神都跟着到了校門口。
騷包的大黃蜂跑車在太陽底下閃閃發亮,井然斜靠車前一身土豪標配, 小墨鏡反射着亮粉的光芒, 嘴角快得瑟到耳根上了。
井然自以爲帥氣地摘下墨鏡, “容姑娘, 約麼?”
觀摩了現場版逗比會發光的容錦此時滿頭黑線, 一個深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平復了血壓, 然後開口道,“把車停邊上去,礙事- -。”
井然動作僵硬了下,然後流暢地把墨鏡揣兜裡,“我們去哪裡?”
這混蛋居然無視自己。這麼多年真是一點都沒變,完全是他的節奏他的步調,這個性也是無人能及了。
“你自己來的?”容錦問道,環視了下四周。
“怎麼,是想要問禮物?哈哈,我就知道,”井然伸手向後一指,“那車隊都是跟着我來的!”
難怪,是跟着車隊過來的。容錦心想,單這貨自己除了目的地以外所有地方都得找遍才能把個死路癡找到。
“走吧先吃飯去,餓了吧?”容錦不想繼續在校門口被花式圍觀偷拍了,這會兒估計已經擋不住跟着二貨上校內頭條的速度,只盼望在新聞部寫出腦洞大得驚人的花邊狗血虐戀文之前,能迅速把這貨打包送回S市。
“嗯嗯!快給朕接風!設宴!擺酒!嗨起來~歐耶!”井然嚎嚎着把車鑰匙往身後的管家那邊一扔,然後一手插兜,一手把大衣往肩上一甩,大大咧咧就在前頭邁開步子瞎走。
天哪快來人收了這妖精。
容錦一臉生無可戀地看了眼幾個一直在偷笑的舍友。
“姑娘們?What are you waiting for? Come on,北鼻,黑喂狗!”在幾步開外的校園主幹道正中間,井然回頭招手,還拋媚眼兒。
個二蛋,就只有泡妞兒用英文說得賊溜!此時此刻用溫婉的水鄉話難以表達容錦憋屈了快20年的心情,別人家都是青梅竹馬,自家怎麼就成青梅蠢哈了呢!在北方半年,唯有東北話能確切形容容錦看到井然的感受:腦銀子疼!賊拉疼!
“食堂?”
把二貨一路帶到食堂,他驚訝地問道。
“嗯,大學生吃食堂有什麼問題?”容錦心虛地說,眼神左右遊離。
“嗯哼~”井然一臉壞笑。不過他那點小心思,跟他一起長大的容錦不用看都知道,回頭估計又不造整什麼幺蛾子,這會兒顯然不打算拆穿她了。
容錦在S市是什麼樣子,跟她一起長大的井然自然比誰都清楚。倆混世魔王在自家地盤都橫慣了,出來混,容錦收斂了很多,家世背景也都含糊其辭,刻意隱瞞了起來。有心人總會知道,而普通同學們嘛,還是少點麻煩比較好。更何況本就沒什麼好多說的。平日裡容錦表現得就是個長相精緻的大學生,家庭情況應該不錯,機靈能幹,交際也恰到好處。學習勤奮,成績優異,校領導老師們都挺看好,而這樣的男生女生,在N大這樣的名校裡雖然是少數精英,但並不突兀。實力不足纔會譁衆取寵,而真正有實力的人,反而不露聲色。
佔了個六人桌,井然大大咧咧往那一坐,顯然被人伺候慣了。
容錦坐他對面把飯卡丟他面前,剩下的舍友們先去點菜了,“拿着卡,看別人怎麼做學着點,快去!”
井然指着清理的阿姨,“來——”
容錦在桌下飛起一腳踢他小腿上。
“哎喲我的小姑奶奶!”井然哀嚎着彎下身子抱着小腿一個勁兒喊。
“算了等她們回來以後你跟我走- -。”真心不想跟他一起去,隨便一開口都是秀智商。留在座位上他又得一個勁兒嚷嚷說不帶他。心好累- -。
等舍友們嘻嘻哈哈回來坐下,容錦起身,然後回頭囑咐井然,“乖乖跟我走,”井然剛想開口容錦伸出一隻手指按住他的嘴脣,“噓——憋說話,做個安靜的美男子。”
然而美男子雖然不說話,架不住人家是十萬伏特的發光體。容錦用最快的速度刷了飯菜,然後跟井然一人一個大托盤在來自各方的灼熱的注目禮中回到座位。N大校友們你們的矜持呢!
好吧這二貨也就皮相能看了……_(:зゝ∠)_
單說長相容錦感覺還沒見過比二蛋更符合少女心中的白馬王子形象的人了。英俊多金,人又單純,雖然二得不行但很好相處,身邊總有一大羣人圍着。這不沒幾分鐘,就已經跟容錦的舍友們打成一片,嘻嘻哈哈彷彿老相識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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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瓜就這麼一直無憂無慮下去就好。
察覺到容錦目光,井然立馬拋了個媚眼過來。
嘖,沒藥救了- -。
雖然嫌棄這二貨,不過容錦還是蹺了下午的課陪井然“體驗人生”。
說來也奇怪,容錦跟井然鬧騰了20年,兩家都有撮合的意思,結果楞是一個火星都沒有。兩人好到都能穿進一條褲子了,也許就是因爲太熟悉了所以反而更像是兄妹親情。可是容錦怎麼就一點都回憶不起來上輩子井然去哪了呢?他們彼此什麼丟臉的事都一清二楚,出了事第一時間想到的人不是爹媽而是對方,那麼容錦上輩子上了大學以後,怎麼一點井然的記憶都沒有了呢?
井然開車漫無目的地在街上亂走,容錦陷入思緒等回過神來,才意識到平日裡最聒噪的二蛋已沉默許久。
“前面大橋靠邊停。”容錦打破沉默。
榮光橋是N市歷史遺蹟,當年幾場著名的戰役都發生在這裡,也是龍國曆史上最有名的橋之一。前身是村裡的大墩兒橋,炸塌了幾次,開國後爲了紀念歷史重建又翻修幾次,如今的大墩兒已搖身一變成爲N市氣派的地標榮光橋。橋下以前是流經N村的大河,如今修了河岸安裝了彩燈,旅遊旺季裡晚上畫舫來回穿梭遊客絡繹不絕。
這會兒不是旅遊旺季,橋上都是過往車輛,停下來看風景的不多。靠邊兒停了車,容錦走到護欄邊上,井然也跟了過來半死不活地掛在護欄上。
看他這魂不守舍的模樣,容錦就知道一定是出大事了。從他褲兜裡摸出煙和打火機,啪地點上,深吸一口然後緩緩吐出,“說吧,出什麼事了。”
等了半天,井然才緩緩搖了下頭。
“都這幅死樣了跟我說千里迢迢跑來看景兒?”容錦伸手搭在護欄上彈了下菸灰,菸頭指着的方向河水都凍得硬邦邦白茫茫,凹凸不平的冰面有人一邊摔得四仰八叉還興高采烈地滑冰玩,遠點還有幾個砸了大洞,圍着黑乎乎的洞口釣魚。
“老爺子走了。”容錦心裡咯噔一下,緊接着井然下一句讓她心徹底沉了下去,“我哥回來了。”
衆所周知井然是龍興集團的太子爺,實際上他還有個同父異母的哥。在容錦他們這羣孩子裡,這倒不是什麼稀罕事,只不過他哥的媽是窯子出身,井家老太爺壓根不認那對母子。知情的人不多不少,容錦算一個,所以她一直叫二蛋。不僅僅是井然人二,還有那麼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井然雖然人傻了點,大事卻看得最清楚。他爹從來對他說一不二,但分明是放不下那對母子。井暉隨了他媽,都不是一般角色,這傻小子跟他們比起來就相當於戰鬥力-5的渣渣,要是擋了他們的道,分分鐘被嚼得連骨頭都不剩。以前井老爺子大權在握,這會兒人一走,母子立刻進門,看來那邊屍骨未寒都已經鬧得雞飛狗跳了。
龍興集團攤子那麼大,井暉又是個心狠手辣有野心的,就算井然不爭不搶,家裡家外也容不下他。井老爺子走得也太急了,井然他爹井棟樑被那母子吃得死死的,也難怪二蛋就這麼跑出來。
北方冬季乾冷的風吹在臉上跟刀片兒似的,過一會兒就沒知覺了,可容錦心裡比井然還憋屈,不想回狹窄的車裡。回憶一點點艱難浮現,像是水泥縫裡滲出來的水,慢慢匯聚,回憶也漸漸變得清晰。上輩子的這會兒容錦自己也出事了,被玩弄於股掌之間。如果說容錦天真,那井然就是單純十倍的傻瓜,到現在還把那東西當作哥。井然上輩子慘死,到最後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而井暉卻微笑着架空井棟樑接手了龍興,把整個S市鬧了個烏煙瘴氣,又鬧到了全國後來被幾大世家壓下去纔算完事。看到井然,容錦就彷彿又看到了曾經的自己,渾身的每一處都叫囂着疼痛。就是因爲太過痛苦,所以才選擇將回憶掩埋。但並不是忘卻,也絕不能忘卻。在衆人羨慕井然的錦衣玉食,無憂無慮時,只有容錦下意識地始終叫他二蛋,如果忘記了你的敵人,那麼下場就只有死路一條。
不過至少這一次,我還在。容錦在護欄上把煙捻滅,輕緩卻堅定地扭頭對井然說,“離開井家吧,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