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呂蒙倏地站起來,臉上一向的從容蕩然無存,面容甚至是有些扭曲。帳內其餘的江東軍將校也是一臉的真金,看着跪在眼前的這名小校。
“呂將軍,我軍前日大敗,水師幾乎全軍覆沒。眼下關羽正在率軍圍攻陸口城,大都督請呂將軍急速回援!”?滿身風塵,一臉疲憊之色的傳信士卒,從懷裡掏出一封貼身收藏的錦囊,高舉過頭:“這是大都督的緊急軍令,請呂將軍查閱!”
呂蒙“踏踏”幾步走到這人面前,接過錦囊,取出內中的帛書,迅速瀏覽了起來。不消片刻,他的臉色已經是一片鐵青。或許是因爲時間太過緊了急,魯肅的這封急書只有寥寥數百字,然而,其中的內容卻足以讓呂蒙感到透心涼。信中魯肅告訴他,自家的20000水師在前天夜裡的一場戰鬥中,於長江之中遭遇了暴風雨,五艘大樓船全部沉沒,士卒幾乎死傷殆盡。魯肅自己現在收攏敗軍準備死守陸口,他希望呂蒙即刻率人前去和他會合,合力共保陸口再說。而且魯肅告訴呂蒙,眼下巴丘的守軍不是很充足,最好呂蒙還是儘快地撤回去,萬一讓敵軍奪下了巴丘,那麼後路斷絕之下,多半是死路一條了。
自家的水師全軍覆沒,陸口被人圍困,自己有可能被斷後路。魯肅信裡所提及的這幾件事情,無論哪一件都足以讓人觸目驚心,更何況是合在了一起?以呂蒙的心理承受能力。一時間也無法接受這麼殘酷的事實。而且現在他也是騎虎難下,魯肅的緊急軍令上的內容,很可能會引起軍心大亂,如果此時沒有其他人在場。呂蒙還可以將真相,至少將部分真像隱瞞起來,只透露一些不會太過動搖軍心的情報。然而,可惜的是,如今在場的有十餘位將領,如果現在刻意地隱瞞什幺,反而容易引人生疑,進而造成更大的動搖混亂。
默默地將書信傳閱衆人。呂蒙稍作鎮定之後,就開始思考對策了。魯肅說的不錯,肯定是不能繼續再在這裡糾纏了,要是不迅速回撤。只怕自己的後路多半就保不住了。事到如今,呂蒙也很難相信,自己大軍原本是一帆風順,沒想到居然因爲一場暴風雨,就把自己的全盤計劃給打亂了。
“來人。前去桂陽郡通知全將軍,和我們一起撤退吧!”呂蒙思慮良久,還是提出了這麼個保守的計劃。自己這次一力攛掇孫權攻打荊州,沒想到居然是這麼個結局。呂蒙心知自己這次就算是得以逃出生天。只怕回去也沒好果子吃,至少這個副都督肯定是保不住了。
“走一步算一步吧!”至此。呂蒙對此次出兵的結果已經不抱希望了。只求能夠逃過眼前這一劫,應付了眼下的局勢。其餘的也只好日後再說了。但是他沒有料想到的是,就連這麼一個卑微的願望,上天都不願意再賜予他了。
與此同時在巴丘城中,馬謖已經是站穩了腳跟。巴丘原本就是荊州屬地,因此這次奪取巴丘很是順利,城中百姓對荊州軍收復巴丘,也是完全沒有什麼牴觸情緒。馬謖在入城之後,很快就平定了騷亂。唯一令他感到遺憾的是,先前出賣巴丘城的兩個罪魁禍首,傅士仁和潘俊,眼下正在陸口魯肅那裡,沒有被自己一網打盡,算他們運氣了。但是他們也要有命活着,至少要活到自己去找他們算賬。
“馬將軍,如今我們在這裡死守,呂蒙會不會走別的路徑逃脫?”這天馬謖正在查看巴丘城的卷宗,嚴顏突然走進來問道。嚴顏畢竟不是本地人,對這裡的地形不是很熟悉,生怕呂蒙的大軍從哪裡逃掉,那可就功虧一簣了。
“放心吧嚴老將軍,如今呂蒙身在湘水之中,北面是我們駐守在這裡,洞庭湖口也被我堵上了;往西是零陵郡,那裡也是我們的地盤,他去那裡也是自投羅網;往南則是交州,我已經派人通知吳太守,在湘水之中堵截他們;往東則是走山路直通豫章郡,但是山路崎嶇,從那裡回到江東的豫章郡至少要有二十日的路程。我已經審訊過降卒了,呂蒙他們大軍的糧草都是由巴丘轉運,現在他們隨軍的糧草最多隻夠支撐十天,決定無法逃出生天的!”馬謖胸有成竹地道。可以說呂蒙這條大魚,已經是完全陷進了自己的漁網之中,難以脫身了。
“那他萬一棄軍逃跑呢?”嚴顏突然開口道。他這句話問出來,就連馬謖聽了也是一愣。呂蒙乃是孫權的死忠,逃之夭夭這種事他會做嗎?心裡想着,嘴裡也就不由自主地說出來:“呂蒙會跑,不至於吧?”
“難說,不過他現在走投無路,要是不跑的話,就只能戰死或者投降。他是孫權的大將,跑回去的話,就算回去孫權會懲處他,總好過戰死或者投降!”嚴顏聽了馬謖的話,眉頭一皺卻是開口道。
這話聽得馬謖也是一愣,想想歷史上,確實是有不少名將眼看情況不妙,然後就逃之夭夭的。至少關二爺被困麥城的時候,就是想逃之夭夭的。
嚴顏畢竟是老於世故,人情世故比自己這個年輕人強多了。念及與此,馬謖也是不敢大意。現在傅士仁和潘俊還沒落網,要是這次自己再讓呂蒙跑了,那這一次就算是盡數殲滅這數萬江東軍,也是美中不足啊。
不過馬謖畢竟是馬謖,很快就想到了辦法,當下眼珠子一轉,先和嚴顏商議了一番,然後又派人去找了一些相關人等,準備依計行事。
除此之外,陸口方面的軍情也是每天傳了過來。陸口乃是柴桑的門戶,也是東吳這些年來在荊州經營的第一要塞。城池不可謂不高險。但是關羽調集了近百臺的投石機不分晝夜地狂轟濫炸,打得魯肅幾乎是無法伸頭了。而且由於船隻幾乎都在風浪中傾覆了,因此魯肅根本就無法出戰,只能被動挨打。在這樣的情況下。相信陸口的失陷,也只是時間問題了。
南江夏這裡打成了一鍋粥,但是距此不過數十里的柴桑,卻對近在咫尺的戰火一無所知。這裡的百姓絲毫沒有對戰爭的前景感到擔憂,相反他們現在還是比較開心的。因此他們的太守大人馬上就要娶親了,娶的還是江東之主,吳侯的親妹子。愛好八卦是任何時代的人的共同特點,因此最近柴桑城中張燈結綵。熱熱鬧鬧的,街頭巷尾議論紛紛,話題自然是離不開這場舉世矚目的婚禮。
不過幾乎沒有人知道,這次婚禮的女主角。對此卻是不太開心。自從被押送到柴桑之後,孫尚香心傷兄長的絕情,如同一個被人控制的木偶,任何事情都不能提起她一絲一毫的興致,只是在這裡被動地等待。一直陪伴在她身旁的幾名侍女。看到自己的小姐現在這副模樣,心裡雖然焦慮不已,但卻也無能爲力。幾個人商議個之後,卻是商量出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可以讓孫尚香稍微有點精神。
“小姐,咱們去看看周夫人怎麼樣?”聽了侍女的這個提議。一直沒什麼精神的孫尚香,總算是來了點勁了。侍女們適才所說的周夫人。自然就是周瑜的遺孀小喬了。自從周瑜過世之後,小喬就和周瑜的正室妻子一起隱居在柴桑,撫養周瑜的幾個子女長大成人。小喬和孫尚香是好姐妹,現在自己心情不爽,自然要找閨蜜去說說體己話。
當下孫尚香收拾停當,便帶着幾個侍女去柴桑周瑜的府邸。此時周瑜已經過世兩年多了,正所謂死丞相不如活老鼠,再威風的人死了之後,也就威風不起來了。孫尚香趕到這裡的時候,曾經的大都督府已經是不復往昔的熱鬧,緊閉的府門上,一顆顆銅釘上面都已經是鏽跡斑斑,門上的油漆也已經是斑駁脫落。孫尚香敲門敲了半晌,纔有一個老僕人過來開門。
“小妹,你怎麼會來這裡的?”看到孫尚香,小喬也有些意外。她可沒有想到,這位準新娘在這個時候,還有時間跑過來看看自己。
“姐姐,我心裡悶得慌,過來看看你!”孫尚香勉強笑了笑道,她畢竟是心裡藏不住事的人,這一笑固然是笑得極爲勉強,話語裡更是透露了自己現在的心情實在是極爲不爽。
小喬冰雪聰明,自然知道孫尚香爲什麼不爽,聞言將她迎入自己的閨房,一起坐下這纔開口道:“小妹,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還惦記着荊州的那個人?”
孫尚香雖然膽大妄爲,但是畢竟是女孩子家,現在小喬當面提出來,頓時面上就掛不住了,一時間雙頰緋紅。看她這個樣子,小喬就知道自己沒猜錯了。當下輕嘆一口氣,這纔開口道:“那個馬幼常我也是見過的,說實話,像他這樣的年輕人,確實是難得一見,也難怪小妹你對他念念不忘。可是不要怪姐姐說話難聽,如今江東和荊州已經不是聯盟,而是敵人。聽說他已經去了西川,依我看你們之間的緣分,真的是斷了!”
“什麼?”孫尚香沒料到小喬居然也給自己潑冷水,正待分辨,卻聽得小喬繼續道:“再說了,你現在馬上就要嫁給顧孝則了,難道你還指望他能夠從天而降,馬上就來到這柴桑娶你嗎?”
連續兩盆冷水一潑,孫尚香也是沒詞兒了。她雖然刁蠻,可是也不是沒腦子的人,現在冷靜下來想一想,自然知道小喬說的都是正理。可是念及往事,實在是心有不甘。自己初次見面,就被他摁着結結實實打了一頓屁股;然後再見面的的時候自己中了山越人的毒箭,迷迷糊糊之中好像還被他摸了那裡;後來自己找他幫忙當槍,卻又被他拉着佔便宜。從自己和他認識以來,幾乎沒有不被他欺負的時候(寫到這裡南天也不得不佩服一下自己,爲了折騰孫大小姐,居然整出了這麼多的花樣)。怪就怪在每次他戲弄完自己之後,又能立即就把自己的怒火熄滅,難道他真的是自己命中的剋星?如果是真的話,爲什麼現在不來救自己?
想到這裡孫尚香也是泄了氣,苦笑一聲搖了搖頭道:“既然如此,那麼看來我也只好認命了!”說出這句話之後,心裡雖然還是很難受,但是比起剛纔那憋屈的樣子,卻還是好了不少。
“小妹你也不必灰心,你自幼好勇鬥狠,顧孝則乃是謙謙君子,自然會是你的好夫婿的!”小喬安慰道,心裡卻是在苦笑,究竟世間有多少有情人,真的能夠同攜白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