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吳叔走上前來,伴隨着他老態龍鍾的腳步,和滿是褶子的笑容。
或許他不是在笑着的,只是一貫的慈愛形象,讓別人看着他都覺得他是如此的慈藹。
歲月總是會給人留下各種各樣的痕跡,或深刻,或淺表,但是,終有一天所有的一切都會消逝。
伴隨着時間的長河,消逝在歲月的流波中。
吳叔看着吳尚的眼神很複雜,好像有前言萬語想要說,可是話到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最後,就只是說了一句“少爺,我們回家吧。”
而吳尚現在全身的線條都變得堅硬起來,眼睛閃爍了一下,便沉沉的閉上了,緊緊抿着的嘴,像是無論別人用多大了力氣都無法撬開。
吳尚對着吳叔緩緩的搖了搖頭,每一個搖頭都像是沉沉的打在吳叔的心上。
最後吳叔眼裡的亮光一點一點的散去,散落了一地的光斑,最後就只剩下一眼忘不盡的黑色。
吳叔看着吳尚的樣子,就像一個得不到糖果跟家長賭氣的孩子,通常這種時候只要家長哄哄就好了,但是,吳叔知道自己拿不出來可以哄他的東西,唯有放開手給他自己去拿。
最後吳叔只得沉沉的嘆一口氣,然後轉身便向來時的路返回去,一步一步,走得異常緩慢,好像在等吳尚向他追去,又好像是因爲疲憊,所以,走得緩慢。
而本來就已經佝僂的脊背,現在卻更加的讓人感覺不到步調在哪裡,整個人就像是趴在地上,慢慢的前行。
吳尚感覺到吳叔慢慢的離開,想要伸出手去拉住吳叔,可是卻怎麼也抓不到,那慢慢離自己而去的人,最終,手只能無力的垂下。
吳尚和吳叔兩個人像是赤道上的兩個極點,越來越遠,最後誰也瞭望不到彼此的身影。
吳尚的睫毛顫了顫,倏地睜開眼睛看着吳叔的背影,看着那個自己以前從來沒有看過的背影,現在看起來卻讓人感覺無比的溫暖。
終究還是離自己而去了嗎?那曾經自己唯一的眷戀。
看着吳叔快要消失的背影,吳尚很想要大聲的叫他“不要走”,很想要拔腿追上去,然後站在吳叔的旁邊,幫他挺直他日漸佝僂的背影。
但是嘴蠕動了一下,想說出口的話還是收了回去,剛邁出去的腳,還是收了回來。
他知道吳叔是爲了他好,但是很多事情不是隻要他好就行的,吳尚現在想要的糖果是沈時怡,但是,現在他還吃不到糖果,所以,現在他要脫離溫暖的港灣。
需要港灣的是神秘的丁香園園主,而需要糖果的是吳尚。
吳尚收起自己的思緒,看着伊澤漫不經心的說道:“是嗎?原來是這樣。”
從始至終吳尚的眼神就沒有聚焦到伊澤的身上,看似漫不經心的步調走到伊澤的面前,卻在一瞬間便給了伊澤一拳。
吳尚的這拳打得又快又準,讓伊澤猝不及防,一個愣神的時候,拳頭便已經到了眼前,連躲都來不及,伊澤只能生生的接下了吳尚的這一拳。
伊澤被一拳打倒
在地上,只是鄒了鄒眉,深邃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吳尚,突然,伊澤咧開嘴笑了。
不知道爲什麼,覺得伊澤很開心,他的這種笑不同於對沈時怡溫柔的笑,也不同於對高易瑜讚賞的笑,卻瞬間能夠感染到人的那種笑。
或許你不知道你爲什麼開心,總之,看到他笑,你就會覺得很開心,帶着一點莫名奇妙,卻覺得這應該是理所當然。
若是有人聽到伊澤的笑可以溫暖渲染別人,估計沒有人會相信。
可是吳尚就是這樣覺得的,伊澤的反應讓他猝不及防,想不明白伊澤是個什麼意思。
在吳尚的印象中,伊澤一直是一個冷酷的人,不論是對任何人,永遠都是那副不屑一顧的表情,彷彿全世界都握在他的手中。
他是一個高高在上的神,而他們作爲他的子民,只能永遠的仰望他,匍匐在他的腳下。
可是,怎麼辦呢?神只有一個,自己也很想要呢?吳尚響起曾經第一次看到伊澤,然後有了想要爭鬥的念想,然後……就到了後來,目的雖然變了,可是他們兩個所處的位置一直沒變。
而以自己對他的瞭解,現在最正常的反應應該也是面無表情的看着他纔對,是的,永遠都是那副施捨與人的表情……然後……看着他……纔對。
現在伊澤嘴角的那抹深笑,令吳尚不悅的鄒了鄒眉頭。
吳尚不得不承認,不得不說,伊澤躺在地上這幅模樣,沒有讓人覺得是多麼的狼狽,甚至還有一點賞析悅目。
世上就是有那麼一種人,天生帶着自己的驕傲來到這世界上,即使是在他最落魄的時候,你也看不到他低頭的姿態,就算是在她最落魄的時候,你看到的也是他昂首挺胸的樣子,只要他一出現,便是焦點。
而所有的光環對他都是枷鎖,本來就已經光彩奪目,卻因爲光環而畫蛇添足,所以,他本身就很好。
對於這點,吳尚不得不承認,每次和伊澤面對面的對抗,他都必須用自己十二分的力氣,才能勉強保證自己和伊澤在對等面上。
伊澤慢慢的從地上爬起來,用手擦拭了一下自己的嘴角,看了一眼沾染在手上的血跡,嘴角的笑容又深了幾分,看着吳尚的眼神變得更加的深邃。
現在的伊澤讓人感受不到任何的氣息,莫名的平靜,讓人感受不到他的生氣,心裡面卻莫名的感到顫慄。
讓人感覺到了暴風雨來臨時那種沖刷一切的衝擊力,帶着狂暴和侵蝕一切能力。
在吳尚還在想伊澤剛剛那個莫測的笑容的時候,伊澤也重重的一拳揮到了吳尚的臉上,毫不留情,毫不手軟。
空氣中都留下了沉悶的聲音,帶着破空的力氣。
吳尚還是後退了幾步,不過眼神卻從未離開過伊澤,如鷹一般的銳利,好像能看透別人的內心。
吳尚直起自己稍微有點佝僂的脊背,正要有所動作,伊澤就開口了,“你知道剛剛我爲什麼笑麼。”
聽着伊澤冷漠帶有自信的語氣,吳尚默然。
現在他不需要
回答什麼,只需要等着伊澤的回答就好了,就像我們都知道,某些時候對着某些人,很多的問題根本不需要另一個人的答案,也不需要另一個人去接話,因爲……他一個也可以。
不是嗎?
所以吳尚並不準備自作多情。
果然,伊澤看着吳尚不搭話,冷笑了一聲以後,就自顧自的說了起來,“因爲……我笑你,力氣太小了,是因爲太幼稚的原因嗎?”
伊澤每說一個字,就向吳尚走進一步,等說完最後一個字,就已經走到了吳尚的面前。
吳尚聽着伊澤說的話,身上的氣息倏地一下變得冷峻起來,就像冬日裡的寒風,刷刷的颳着,扎得人生疼。
伊澤看到吳尚這幅樣子,好像特別的滿意,整張臉都是帶着笑意的,儘管沒有達到眼裡,讓人感到森森寒意,但是至少還是笑着的。
“怎麼,你是對我說的話有疑問嗎?那麼,爲什麼不反駁呢?還是你也是這樣認爲的,既然這樣,那麼,你就自動退……”
伊澤話還沒有說完,吳尚拉着伊澤的衣領,一拳就揮到了伊澤剛剛纔受過的地方。
高易瑜早就把沈時怡送進了,看着伊澤和吳尚一直爭執不下,現在看到伊澤被吳尚狠狠地揍,不得不說,這兩拳,都太有分量了,就連在場外的高易瑜都覺得臉疼。
高易瑜看着伊澤一副被吳尚任人宰割的模樣,腳步瞬間就急切了起來,朝着伊澤跑過去,身後都揚起了一片塵土。
伊澤看着急切跑過來的高易瑜,揮了揮手,示意他不用上來。
高易瑜看着伊澤的這個手勢,正要上前的腳步就頓了下來,略一思索,便收回了自己的腳步。
看來伊澤有他自己的想法,唉……他不懂,難道被打也是伊澤計劃裡的一部分,原諒他不懂這些手握重權的人的想法。
高易瑜慢慢的退到了一邊,做到眼觀鼻觀心,做好自己的木頭人。
伊澤又給了吳尚一拳,兩個人你來我往,每一次都是用盡自己全身的力氣,好像勢要把對方至於死地。
“你以爲你纔是最適合站在她身邊的人嗎?不,你錯了,你沒有資格。”
吳尚又是一拳揮到伊澤的身上,然後對伊澤怒吼道。
伊澤也不甘示弱,反手就給了吳尚一拳,一把抹去自己嘴角的血跡,冷笑道:“我沒有資格,你就有嗎?你這個給她的幸福搞得支離破碎的人,難道你以爲,你有資格嗎?恐怕,當她知道主謀是你的話,你和他連做朋友的資格都沒有吧。”
伊澤一字一句都重重的砸在了吳尚的心上,把他砸得半天都回不過神來,這就是自己一直恐懼的事,原來一直覺得理所應當,可是越到後面越是在意,就越是恐懼。
恐懼着終有一天,會向伊澤說的這樣,自己無法被原諒,即使再愛她,也沒有可能。
伊澤沒有放過吳尚眼裡面一閃而逝的恐懼和脆弱,聽到吳尚說:“那又如何,我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她,即使再不可饒恕,也是爲了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