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琪開始是小聲嗚咽,後來就像個孩子似的嚎啕大哭起來。最後,她幾近哭暈過去。
眼淚帶走了她對孟添慈的愛念,也帶走了她的心。
孟添祥先是扶着父母去客廳的沙發上坐下,然後過來抱起她,她將頭按在他堅實的肩膀上。
孟添祥寬厚的手撫摸着她的頭,讓餘琪有了種孟添慈就在身邊的錯覺。“別哭,餘琪,你還有我們。”
“我會代替哥哥好好照顧你的。”孟添祥輕聲向餘琪保證。
“他走了,真的走了。”餘琪痛苦地說道,“他就這樣拋下我們,走了。”
“他就這樣拋下我走了……”餘琪似囈語般,不斷地重複着。她閉上了眼睛,一滴滴晶瑩的淚珠跳出眼眶,順着臉頰流淌到嘴角,這滋味是那麼的苦、那麼的澀、那麼的酸……
他給了她一顆真心,她給了他一世的愛。
她原本來到的這個世界,只想做一個匆匆的過客。只要完成她的任務,找到M認爲她應該找到的答案,就能立刻、馬上帶着恢復完好的身心一起回到前世了。
可是,她萬萬沒想到,在這次的生命中已經到處留下了孟添慈的痕跡,令她無時不刻不想着他。而他卻離她而去。
餘琪突然想到了《詩經》裡的一句——
自伯之東,首如飛蓬。
豈無膏沐?誰適爲容!
她現在的心境可不是就和2000多年前的這個等待丈夫歸來的女子一樣嗎?沒有了孟添慈的日子,她也無心修飾髮絲了,面容再憔悴,也不夠言表心中所受的思念之痛。
愛,一旦滲入靈魂,皮囊又值幾何?
她向公司請了一週的假,說是幫着孟家一起料理孟添慈的後事。其實,孟家那麼多人,哪裡需要她幫忙的?
她只是想找個藉口,休息一下,安安靜靜的一個人,認真地思考一下自己在這個時代的未來而已。
餘琪變得越來越膽小、越來越懦弱,她像鴕鳥一樣,將自己的頭深深的埋在身軀裡。不看、不聽她不願意面對的事實。
她在宿舍的牀上躺了整整三天,飯也不吃,只是偶爾喝幾口水而已。
劉洋勸她,“你這樣,整天披頭散髮,不死不活的樣子,孟添慈在天上看到了,也會變得厭惡你的。”
餘琪起身,眼神呆滯,艱難地扯了個笑臉問:“那你覺得我應該怎樣?”
說完,餘琪並未翻身躺下,而是坐在桌前,對着小鏡子,邊梳妝打扮,邊對劉洋說:“以後,不要再提他的名字了,拜託。我要將他從我心裡挖走!”餘琪下定決心,重新開始了。
她不要再聽到孟添慈這個名字!因爲她知道:一旦聽到這個名字,再動人的微笑也無法掩飾內心的淒涼、空洞。餘琪每天都在提醒自己,不要再思戀孟添慈了,因爲每一次的思念,只會將她看似堅強的僞裝一次次地擊潰。
回到公司,她給史蒂夫發了封郵件,標題是ResignLetter(辭職信)。
信中是套路式的感謝史蒂夫給與的機會和平臺,可是,因爲個人原因。不得不提出辭職。
前世的她處理過上百封ResignLetter,信中無一不是說因爲個人原因。其實,大家都只是不想在最後離別的時候,再和公司有任何不睦。不過,她知道,她這次真的是因爲私人原因——她要離開所有會令她想起孟添慈的環境和人。
史蒂夫按照慣例約餘琪做了最後的一次談話,他想再嘗試着挽留她,“餘琪,你還記得我們上次在這裡的談話嗎?”史蒂夫是指當時給她的口頭offer,他知道:現在時買方市場——應屆生找到合適的大型外企的熱門職位,不是那麼容易的。所以,他試圖以此打動餘琪,讓她重新考慮自己的決定。
“是的,史蒂夫,上次的談話後,我一直非常感激您的厚愛。但是這次,你也知道Laurence的事情,對我的打擊很大……”餘琪不由得又哽咽起來。既是爲了孟添慈的意外死亡,也是爲自己不能再擁有這樣好的老闆而感到委屈。
“好吧,我理解你。不過,現在因爲Laurence的離開,我們正好有個Headcount……這真的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呢!”
面對史蒂夫的邀請,餘琪忍痛拒絕了。
有時,女生喜歡拒絕別人,只是因爲喜歡欣賞“拒絕”後,對方傷心的表情。但,餘琪從來就不是這樣的女人!
而現在,餘琪真是捨不得史蒂夫的這個口頭Offer,但是她更不能放任自己在這個充滿回憶的地方繼續傷心下去。
她甚至想再次請求M帶她回到沒有孟添慈的前世。不過,她知道,只要M認爲的時間沒到,他是不會理會她的要求的。
下班後,餘琪下了地鐵,一個人失魂落魄地走在回宿舍的林蔭路上。這段時日,一旦離開了工作,她就會不由自主的想到她和孟添慈在一起的日子。所有的回憶裡似乎只剩下他了。沒有了他,自然也不能再住在公司附近的那套房子裡了。她又開始了每日奔波於公司和學校的苦日子。
她希望自己還能再苦一些,她感覺這樣方能緩解她心中無限思念的痛苦。
她由着自己的思緒亂飛,卻未注意到身後已經跟着一個猥瑣的男人了。
那個男人,從地鐵站就尾隨着她了,因爲見她心神不寧,更是堅定了對她下手的信心。在快要到達校門前的亮堂地帶前,猥瑣男,疾步上前,用黑乎乎的手捂住了餘琪的口鼻。餘琪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就已經被拖到黑暗的牆角了。
遇到打劫的了?劫財還是劫色?餘琪心中還沒做好判斷,身上就已經被一隻黑乎乎、髒兮兮的手,到處亂摸。猥瑣男低喝一聲:不許叫,否則我要了你的命!
餘琪露出兩隻滿含淚水的眼睛,驚慌失措地看着眼前可怕的男人,她嚇得一個勁兒地點頭。
這就是傳說中的“校園色狼”?她想到前幾天劉洋提醒她一個人走夜路要時刻提防的事兒了。學校已經在每個女生宿舍樓前貼出通知:因爲學校在新建一幢教學樓,所以經常有民工出入校園。請同學們晚上儘量不要一個人外出。
猥瑣男見眼前的小姑娘被他成功地唬住了,便放開捂住她小嘴的手,兩個手一起撕扯她胸前的衣服,同時,興奮地將自己那張滿口黃牙,散發着大蒜味兒的嘴湊了上去。
餘琪拼命地用手推他,怎奈一個姑娘得力氣實在和大漢相差懸殊。反而她的反抗,更是讓猥瑣男感到興奮。他更是賣力地去追擊餘琪的紅脣,餘琪只能頻繁地扭頭躲避他的攻擊。她試圖叫喚路人的協助,但是,他們貼的那麼近,遠處的人們看起來,實在像是一對發情的小情侶。
餘琪明白,眼下只能靠自救了。
她摸到了背在身後的小坤包,試圖從裡面摸出什麼可以擊斃惡人的兇器。可是,摸來摸去,不是化妝包,就是手機,似乎都不能發揮“板磚”的威力呀。
她不服輸、不放棄的脾氣又來了。她繼續在包裡摸索,哈哈,天無絕人之路:她竟然摸到了劉洋送給她防身用的“防狼密器”了。她快速取出小瓶,對着面前的猥瑣男的眼睛狂噴。猥瑣男一下子捂住臉,低聲呻吟,然後就躺在地上哀嚎“我的眼睛瞎了,快來人救我呀,快來人啊……”
這時,遠處竟然有幾個學校保安隊的保安騎着電瓶車過來了。爲什麼他們和警察一樣,都要在事件結束的時候,才姍姍來遲呢。不過,來總比不來好!餘琪衝到非機動車道上,大叫着攔住了他們,請他們將窩在牆角邊的猥褻者抓回派出所處理。
直到看到猥瑣男被抓住,她才覺得兩手發抖,一下子軟癱在地,幸虧身邊的一個保安大叔眼疾手快地扶助了她。
她很想哭,鼻子也很酸。但是她的眼睛就像乾涸的河牀一樣,一滴淚水也流不出。她就這樣一言不發地坐在警車裡,一起去向警察做情況說明了。
警察叔叔最後讓她在筆錄上簽名的時候,她發現旁邊警察的落款日期是3月27日。餘琪記得前世,在4月1日,愚人節那天。她好危險地接到了德智集團實習生的面試通知,那時還傻傻的以爲是同學跟她開的愚人節玩笑呢。
也就是說還有三天,她就會去德智面試?
劉洋接到她的電話,立刻去警察局裡找她了。
意外的,劉洋的身後,還跟着孟添祥和王東。他們兩個怎麼會在?
王東什麼時候和劉洋走得那麼近了?孟添祥又是什麼時候變得那麼經常地出現在她身邊了?難道他真的想代替他哥哥照顧她麼?
餘琪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她不願意去關心孟添祥這個人的存在。因爲,她根本不想看到這張和孟添慈一模一樣的臉!
而且,她就要開始新的生活了——她知道,她會得到德智的offer,然後成功地被德智留下來。在德智迅速成長,努力成爲了HR團隊裡的“餘拉拉”,當然,也在那裡遇到了黛西。想到這個在職場上和她一直糾纏不清的女人,餘琪就覺得心裡添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