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 平地驚雷,天翻地覆!
“桂書記您好,各位領導好。”
柳蔚虹不卑不亢地向衆人問好,面上始終帶着淡淡的笑容。校級領導們有了先入爲主的觀念,總覺得這女孩子像是個犟頭,看她這不夠恭謹的態度心中頗有微詞。
桂啓忠的感覺倒還好,起碼他知道世家子女們對待地方上的幹部向來態度都不怎麼樣,像柳蔚虹這樣的算好了。多少世家紈絝是拿着鼻孔來看待他們這些地方大員的呢。
“柳同學,你是華大記者團的成員?怪不得筆桿子挺了得。”
桂書記雙手搭在他的將軍肚前,擺出一副要和柳蔚虹談心的架勢。
“桂書記過獎了。”
柳蔚虹頗有點惜言如金的味道,這讓桂啓忠稍稍調整了一下對她的評價。嗯,看來這位柳家大小姐,年紀雖然小,被家族選中來當這個出頭鳥還是有原因的。別的不說,光是這份世家的淡定氣度,就與周圍那些青蔥的大學生有着天壤之別。
顏帆、路夏、鮑娜娜等人站在一邊,看柳蔚虹神態自若地與省委副書記對話,心中油然而生一種很奇異的感覺。他們都清楚柳蔚虹的來頭肯定不一般,雖然沒問過,但估計是高幹家庭出來的孩子。可現在看來,柳蔚虹的家世,或許比他們想象的還要更復雜。
眼前的柳蔚虹,完全不像平日和他們在一塊嬉鬧說笑那般隨和。他們也說不出哪裡不同,只是覺得……她似乎變得有些陌生了。
“你們記者團暑假還在開展活動啊?很好。值得鼓勵嘛。”桂啓忠隨意瞥了幾眼這間活動室,對於活動室一角擺着的電視機微感愕然。
這年月,電視機還是挺值錢的東西,普通大學活動室裡很少有。更別說眼前這臺還是彩色電視機了——之所以知道這是彩色而不是黑白的電視機,那是因爲電視機本來就是開着的,上頭正在播放中央臺的節目。
實際上,這臺電視機是柳蔚虹贊助社團的。還讓利斌老師幫忙拉了天線。名義上當然是說借朋友商場裡的舊電視機來用用。不過卻是李榮添以前搞家電“帶貨”剩下的一臺尾貨。既然是記者團,多看看新聞節目纔是王道啊。
桂書記的目光並沒有停在這臺突兀的電視機上,而是直直地注視着柳蔚虹。
“柳同學以前發表過不少文章吧?呵呵。爲什麼會想起做改革方面的文章呢?”
柳蔚虹笑了笑,這位桂書記難道想套她的話不成?看來大家都認爲那文章是她爸爸寫的了。唉,也難怪的……
“嗯。這個主要是在看國內外新聞時產生的想法。”
“是嗎?”桂啓忠臉上浮起幾道笑紋,眼神卻愈發銳利起來。“不錯,新時期的大學生,是該多關注關注時政。不過,也要注意不要被一些錯誤的思想誤導了啊。”
“桂書記認爲什麼是錯誤的思想呢?具體指哪方面?”
柳蔚虹還是笑吟吟的,但她這兩句話卻像是小石子投進湖水裡一般,屋裡的氣氛頓時起了層層漣漪。
華南大學的校領導們差點都要背過氣去了,這個女生……真是要闖出潑天大禍來嗎?偏他們又不敢截斷桂書記與柳蔚虹的對話。官場之中,最重尊卑。領導在和人談話,他們要是敢橫插一槓子。就等着領導秋後算賬吧。
桂啓忠眼裡涌起幾分怒意,這小姑娘看着柔弱,骨子裡也是個囂張的。竟然當着衆人面想給他出難題?
桂啓忠原先還真沒打算和柳蔚虹在大庭廣衆下爭論什麼問題,那也太失身份了。但被柳蔚虹這麼皮裡陽秋地一刺,真是佛都有火。何況脾氣本來就不好的桂書記。
桂啓忠臉上的笑容漸漸收了起來,板下臉說:“比如你寫的那篇蘇國改革的文章,思路就很不對頭!這種思想,是十分錯誤和危險的,必須要及時糾正。當然,你還是學生。思想還處於比較混沌的時期。只要認識到自己的問題,誠心改過,也不要緊。”
這番話算是說得很重很重了。一般人,如果得了桂書記這麼個評價,基本上就是仕途無望,大學想畢業都很困難。省委副書記的名頭,可不是說着好玩的!
柳蔚虹的同伴們都呆住了,鮑娜娜臉色尤其差勁,煞白煞白的。
反觀柳蔚虹,卻依舊面色紅潤,笑容可掬,好像剛纔被桂書記批評的人不是她一樣。
她甚至還連連點頭,好像對桂書記的講話贊同得不得了。這……這到底是什麼反應啊?
連桂啓忠都被她的反應鬱悶壞了。
他剛纔把話說得那麼重,其實不是說給柳蔚虹聽,是迫於他的大老闆況政局的壓力,必須要在公開場合表態。沒有比直接訓斥柳蔚虹更能表現桂書記對況家忠心的好法子了,因爲在大多數人眼裡,柳蔚虹就是柳成邦的代言人,她只是在代父受過。
誰知她卻是這麼個表現。這可比她跳起來還擊迴應還讓桂書記納悶啊!
“柳同學,你認爲呢?”
等了半天等不到柳蔚虹回話,桂書記只能憋氣地再追問了一句。這叫什麼事啊!果然是柳成邦的女兒,跟她那親爹一個脾氣,氣人!
柳蔚虹情知自己剛纔拿捏了一下,已經讓桂啓忠難受了。凡事要適可而止,在這種公衆場合,做事還是要講究分寸的。
她柳大小姐,素來是很有修養的人,哪能怠慢人家這麼大的領導呢?
“桂書記的指示很值得我思考。不過,我不認爲我的觀點是錯誤的。”
總算等到柳蔚虹回話,桂啓忠被吊起來的那口氣好歹順過來了。他冷哼一聲,說:“你那篇文章,根本是毫無根據的推測,經不起任何推敲!完全是建立在臆想的基礎上,沒有一絲可能會發生……”
“那麼,桂書記是認爲蘇國絕不會發生我所說的那種嚴重的變化了?”
柳蔚虹的眼神突然遊移起來,很不禮貌地打斷了桂啓忠的訓斥。
“當然!”
桂啓忠挺了挺他的將軍肚,胸中又升起濃濃的怒意。這個柳家的女兒,真是不像話!也罷,再這麼和她說下去也是浪費時間。反正自己已經公開表過態了,在況政局那邊也有交代了。
相信今天以後,華南大學乃至整個南方省高校系統都會開展批判柳蔚虹這種錯誤思想的談話會。社會輿論一起來,桂書記就能借“民意”的大旗給柳家難看了。
柳蔚虹卻沒有被他的怒喝給嚇住,反而輕笑出聲,臉上的表情變得極放鬆,笑容燦爛得就像窗外的熾熱豔陽。
屋裡的每個人都將注意力集中在她的身上。幾乎所有人,在這一刻都生出一種很詭異的感覺,但又說不出來。
就在桂啓忠忍不住想再出聲教訓她兩句,而華南大學的領導們幾乎都要翻着白眼暈過去的時候,柳蔚虹側過身朝教室一旁的電視機指了指。
“桂書記,您看。”
呃?
有沒有搞錯,她……這是在鬧哪樣啊,幹嘛突然轉移起話題來?叫人家桂書記看電視?
許多人腦中都浮現出一個想法——其實這女生是個神經病吧……
桂啓忠下意識地順着柳蔚虹所指看過去。他已經開始老花的眼睛,看着幾米外的電視機屏幕倒沒有什麼障礙。一瞥之下,他還察覺不出什麼異樣——還不是那個很臉熟的男主播在讀新聞稿麼……
嗯,新聞稿?
現在是下午四點鐘,讀什麼新聞稿?
當時的電視臺,只有在早、午、晚固定的時間段播出新聞,而不像後世那樣有專門的新聞頻道,一天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地播新聞。
不知爲何,桂啓忠只覺得有一絲淡淡的涼意從腳心升起。這種時段插播新聞,而且還是那位播新聞聯播的男主播來讀稿……
屋子漸漸靜了下來,原本在領導們進門時被顏帆刻意調低了音量的電視機,發出微微的聲響。
柳蔚虹走過去,將電視機的聲音調到最大。
沒有人能猜得出她的用意到底是什麼,但沒有人阻擾她,或是打斷她,人們隱隱覺得,好像,似乎,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奇詭地靜謐着的活動室裡,那位向來以穩重老練而著稱的男主播,在用激動的語調反覆播報着一條簡短的新聞——
蘇國,政變!
柳蔚虹清楚地記得,這一年的八月十九日清晨,蘇國首都總統府鐘樓上的大鐘剛敲完六響,蘇國中央電視臺和廣播電臺同時報告頭條新聞:
蘇國總統因健康原因不可能履行總統職責。根據蘇國憲法,副總統代行總統職務,蘇國的全部權力交給蘇國家緊急狀態委員會。
在再生後的平行世界裡,這一劃時代的歷史事件,原版重現。
此刻,全球政壇都被這平地炸起的驚雷給轟得混亂不堪。只要稍有見識的人,都能預想到這件事講給全球局勢帶來天翻地覆的影響。
看着桂啓忠以及他身後那些隨從們死灰般的面孔,還有屋內諸人活見鬼似的表情,柳蔚虹只想好好放聲大笑,笑它個整天整夜!
她,賭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