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江省農業廳這邊，一臺來自溫春市的桑塔納小車，卻是緩緩的開進了農業廳的大門裡面。
車子，很不起眼，直接開進了農業廳院子的停車場停下之後，車門打開，溫春市市委書記李友全從車子上走了下來，在李友全的旁邊，一個男子，拿着公文包走了下來。看起來，這似乎就是李友全的秘書一樣。
可是，李友全此刻卻是低聲道：“聶書記…”
聶振邦擺了擺手，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微服私訪，聽起來，似乎有些兒戲了，但是，事實上，的確如此。
聶振邦這邊，指定了李友全，今天，聶振邦在一番裝扮之後，跟隨李友全過來，在嘴巴上，還黏上了鬍鬚，帶上了一副黑框眼鏡，總之，一些表面的特徵全部都遮蓋了。
這樣一來，整個形象就爲之改變了。
看着李友全苦笑的神情，聶振邦擺了擺手，低聲道：“友全同志，你放心好了，這個事情，不會讓你爲難的。”
李友全沒有再說話，看着聶振邦，一臉的無奈，聶書記開口了，自己還能有得選麼？不答應，那也要答應。但是，接下來的事情，一旦，紅江省再起波瀾，到時候，自己在紅江省內就沒法做人了。
搖了搖頭，嘆息了一聲，李友全無奈道：“聶書記，那我們上去？”
這種商量的口氣，讓聶振邦很是不滿，這個李友全，對一個秘書還這麼客氣恭敬，這不是要穿幫麼？
隨即，聶振邦低聲道：“友全書記，現在，你纔是領導。”
兩人，徑直走進省農業廳的辦公大樓，在大廳裡面，一個移動的公告臺上已經貼上了一張紅紙，一個箭頭，春節團拜會請上十樓。
直接上電梯，上到十樓，這時候，在電梯門口，農業廳的辦公室主任已經迎了上來，微笑着道：“李書記，這邊請。”
說着，又對着聶振邦道：“這位同志是李書記的秘書吧，請到這邊休息。”
新春團拜，這是一個傳統，聶振邦也是十分清楚的，這是一種慣例。就好比現在，農業廳這邊，爲了表示對各個兄弟廳局委和各個地市對農業廳工作的支持和幫助，一般，在年底的時候，會召開這麼一個團拜會。基本上，喝一點茶，吃一頓飯，一起溝通一下感情。
之所以，聶振邦心血來潮想要過來看看，最主要的，還是因爲年底突擊消費的問題。
在之前，國內有不少的媒體，曝光了這一個問題，根據每年的財政預算，大部分的單位，在三公支出嚴格控制的情況之下，每年，到年底，都有一些預算的結餘，甚至，不少單位，這種結餘還不少。這樣一來，就出現了一個現象，到了年底，不少單位都是突擊的消費，儘量爭取把預算花完。
對於這種事情，這也是很常見的，最根本的問題，還是在財政預算制度上，財政預算制度，基本上都是根據每一年，各個單位各個部門去年的財政支出，再綜合通貨膨脹以及有無重大項目等方面，制定出來的。如果，有結餘的話，那麼，勢必會影響到下一年的財政預算。這就是突擊消費的根源所在。
這邊，隨着李友全的離開，聶振邦也被帶到了一個休息室，這裡，以及有不少的秘書或是司機坐在了這邊。
看到聶振邦進來，不少人都望了過來。俗話說得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圈子。作爲領導的秘書，在場的人，基本上，檔次地位都相差無幾。不是正職領導，就是副職領導來參加這種會議。在座的，大多都十分的熟悉。看到聶振邦有些眼生，不少人都充滿了好奇的目光。
聶振邦環視了一眼，隨意在房間的角落裡，找了一個位子，坐了下來。
旁邊，坐着的，年約三十歲上下的男子，已經湊了上來，微笑着道：“這位兄弟面生得很。”
都是從事秘書工作的，交流交際都不是吹噓的，這種場面，自然是很輕鬆的。
聶振邦笑着道：“我是和溫春市李書記來的。”
話語模棱兩可，既沒有說自己是李友全的秘書，也沒有說不是。但是，在別人聽來，自己就是李友全的秘書了。
男子一聽，臉上露出了羨慕的神情，微笑着道：“認識一下，我是林業廳侯廳長的秘書蔣凱，以後還請大哥多關照啊。李書記可是聶書記跟前的大紅人，這以後，大哥你可是水漲船高了。”
話音落下，旁邊，另外一個年約二十七八歲上下的男子也開口道：“蔣哥，你說，這一次，農業廳這邊，會安排多少？”
聽到這個，聶振邦心中一動，卻是開口道：“蔣秘書，我是第一次擔任秘書工作，不是很熟悉。團拜會這種事情……？”
蔣凱很顯然很熟悉這種場面，看了看四周，卻是低聲道：“老哥，你這個年紀，還能擔任秘書，也不容易啊，不過，這以後跟着李書記，你是發達了。升遷的速度，絕對比我們要好。這一次，省裡空出這麼多的職務，李書記完全有可能再進一步。到時候，老哥你可要照顧照顧我們。”
聽到這個話語，聶振邦曬然一笑，這個，還真是什麼謠言都有啊，省裡的人事變動，連自己都不知道，這下面，就傳得有模有樣了，聽起來，跟真的似的。
聶振邦含糊道：“這是自然，蔣秘書，我倒是對團拜會很感興趣，這裡面，有什麼門道沒有？”
說到這個，蔣凱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不屑，目光環視了一下四周，看到沒有人注意自己之後，低聲道：“老哥，這事情，說起來，其實也很簡單，無非就是兩個方面，一方面，突擊消費，每年年底，大部分的部門預算用不完，用團拜會，消耗掉。另外一方面，給領導們增加一點福利而已。”
福利？聶振邦總算是聽到比較感興趣的話題了，隨即，點頭道：“福利？這怎麼講？”
這個時候，不需要蔣凱回答，旁邊的小年輕就笑着道：“這位老哥，這你都不明白麼？你想想，現在，中央大力的在反腐倡廉，對於黨政領導幹部的廉潔也是監督得越來越嚴格了。你想啊，現在，達到咱們老闆這一個層次的，誰還敢收受賄賂啊。但是，這福利，總是要想辦法的嘛。”
這人的話語很是直白，說得旁邊的蔣凱不住的皺眉，但是，卻又不好說什麼。畢竟，大家的身份都差不多，都是領導的秘書，蔣凱也不能說他什麼。
這人倒是來了興趣，神秘的道：“老哥，你想想，全省這麼多的廳局委，再加上各個地市，少算一點，四十個單位有吧。參加一次團拜會。就好比現在，農業廳這邊。每一位參會的領導，發一點紀念品。購物卡什麼的。不說多了，三四千塊，這很正常吧。”
聽到這裡，聶振邦也點了點頭，但是，心中卻是無比的震撼，這時候，聶振邦基本上也明白了。這種事情，可以說，是一種合法的貪污，以單位之間交流的名義，安排一些紀念品和福利，這是完全可以公然寫在支出上面的。
而且，別說是三五千了，大幾千上萬也是可以的，以農業廳爲例，這邊，過來的秘書，大約有四五十位，這說明，農業廳要拿出幾十萬出來，這是公家的錢，完全可以走公家的賬目。
但是，禮尚往來，我邀請了你，你不可能不邀請我吧，這一輪下來，自己也能參加這麼多團拜會，一下來，手中，隨隨便便就是幾十萬。而且，還是光明正大的。
想到這裡，聶振邦的心情反而是沉重起來，聶振邦不說話了，這邊自然是沒有了什麼動靜，都是秘書，其他人也不會熱臉來貼你的冷屁股。
就這麼，坐了大約半個小時之後，外面，農業廳的工作人員走了進來，一個大袋子，然後。每一個秘書都分發到了一個紅包。
這也是必須的。哪個秘書不是領導的心腹，這種時候，自然是不會讓秘書走空的，聶振邦這邊，也拿到了一張購物卡，錢不多，五百塊錢，但是，這要是走的地方多了，累積起來，也不是小數目了。
等這邊發完禮品之後，那邊的會議也散場了，不少秘書都紛紛走了下來，聶振邦也跟着大流，走出了農業廳這邊。這時候，聶振邦卻是沒有等李友全了，直接走出了農業廳的大門。拿出電話，給許紅專撥了一個電話道：“秘書長，現在你馬上給方省長、秦副書記個龔書記打個電話，請他們三位到我的辦公室來一下。”
走到路邊上，聶振邦招了招手，打了一個的士，一上車，隨着車子開動，聶振邦也乾脆的扯下了鬍鬚，摘下了眼鏡。這一幕，卻是讓司機都有些好奇了。這是在拍電視劇麼？
走進省委大樓，直接進電梯，上到頂樓，推開自己辦公室的房門，裡面已經傳來了方遠山和秦廣漢在聊天的聲音。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