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敲門聲音,除了聶振邦和鄭根生沒有太大的反應以外,就連洪大爺的神情都緊張了一下。高衛等人,更是如臨大敵。
此刻,高衛卻是有意無意的堵在了洪大爺前面,從門口往這邊看,卻是可以很好的阻擋視線,對着旁邊的小趙示意了一下,小趙也開口道:“誰啊!”
外面,傳來了小張的聲音:“趙哥,是我。”
聽到是小張和小白,衆人都鬆了一口氣,高衛此刻也走到了聶振邦的旁邊,低聲道:“三哥,做紀檢工作,有時候,就如同是做地下黨工作一樣。要是已經進入了雙規程序,那還好一點。畢竟,都是住在軍區招待所或是軍隊的賓館裡面,保證了調查的獨立性和公正性。可是,這種暗訪調查是最危險的,甚至,有的時候,被調查的這些幹部被逼到絕境之後,難免會狗急跳牆,鋌而走險。所以,這種調查的時候,每一個人都十分的小心。”
聶振邦點了點頭,高衛的意思,聶振邦很明白,這是在給自己傳授經驗。紀檢工作,可不單純是調查取證,然後移交這麼簡單。更重要的經驗,還是在調查的過程之中,如何破除層層的阻攔和迷霧,從而達到將瀆職違紀的幹部繩之以法的目的。
小張和小白一進門,立刻就帶上了房門,與此同時,一個人還站在了門邊上,這邊,小宋卻是站起來將客房的窗簾給拉上了。這種細節,讓聶振邦很是滿意。
聶振邦從來都不是一個嫉妒之人,底下的人越有本事,聶振邦越是喜歡。這樣的話,自己也越輕鬆。
小張此刻卻是低聲道:“聶主任,處長,根據洪大爺提供的幾個線索。今天,我和小白一起走訪了幾個被害女子的家,有兩個已經全家搬走了,目前,已經不知道去向了。有一個女孩子,已經完全瘋癲了。家人似乎也很是畏懼,對於我們的到來,諱莫如深。直接就否認了這個事情。還有三家,我們連門都沒進去,一談起這個事情,就被他們趕了出來。說是根本沒有這樣的事情,她們的女兒都嫁人了。這是有些人故意造謠。”
聽到這個,高衛和聶振邦的眉頭都皺了起來,線索,似乎在這裡已經徹底中斷了,洪大爺手上,並沒有十分充分的證據,其他受害者,也是洪大爺經過多方的調查和搜索,這才知道的。
至於洪大爺自己的孫女,當時,根本就沒有留下任何的證據,屍體早就被馮大彪父子給及時火化了,什麼精液、什麼殘留物,根本就沒有任何的東西,至於其他方面,聶振邦也不知道怎麼下手。任何事情,總得要有那麼一個由頭,總不可能,你在身上掛一個牌子寫這自己是中紀委的。然後就要求搜查和調查吧。這樣的話,紀委就是最大了。任何領導幹部,只要紀委的幹部看不過眼了。亮出身份,就可以調查,那不亂套了麼?
在這種貧困地區,女子的貞潔,那是看得比性命都重要的東西,否則,洪大爺的孫女就不會懸樑自盡了。
同樣的,那些矢口否認的家庭,就可以理解他們的心情了。被馮天寶糟蹋了,那隻能是自認倒黴,而且,還不敢聲張,這就更加促進了馮天寶的這種滔天氣焰。
沉默了一下,看着旁邊洪大爺期盼的眼神和無助的樣子,聶振邦隨即走了上去,低聲道:“洪大爺,你手上,還有什麼證據沒有。”
洪大爺搖了搖頭,這讓聶振邦有些失望,可是,這也是必然的,一個退役的老兵,甚至,連離休幹部的待遇都沒有。沒有撫卹金。什麼待遇都沒有,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農民。能夠搞到這麼多的東西,已經算是很不錯了。
沉吟了一下,聶振邦還是決定實話實說,在洪大爺這種人面前,官話、套話,那一切都是假的,虛僞的東西。洪大爺這麼一大把年紀,爲了孫女的事情,奔波幾年,什麼人,看得清清楚楚了。這個時候,說謊話騙他,洪大爺一眼就看得出來,這是在敷衍他。聶振邦不願意傷一個老八路的心。隨即,沉聲道:“洪大爺,我跟您實話實說吧。現在這個事情,調查取證,有些困難。你孫女這邊,沒有任何直接的證據。其他當事人,又不肯站出來指證馮天寶,這個事情,有些棘手。不過。請洪大爺您放心。我們一定會找出證據。將馮大彪、馮天寶這對父子繩之以法。”
洪大爺此刻聽着聶振邦的話語,臉上,沒有半點的失落。這個事情,洪大爺很清楚,上訪告狀這麼多年,連東蒙地區黨委書記,行署專員看到自己都躲了。洪大爺很明白,這個事情不是馬上就可以解決的。
隨即,也點頭道:“聶同志,我謝謝你。你的話實誠,不是騙我老頭子,我相信你。我等你。我等着國家給我一個交代。真到了你們都解決不了的時候,我就拿着三八大蓋直接殺了這畜生。當年,小日本鬼子都怕我的刺刀。我就不信,我豁出去這條老命,還不能爲我孫女討回公道。”
洪大爺的話語,讓聶振邦有些悍然,這老爺子,彪悍啊。這個時候,對槍支的管理並不是那麼嚴格,在一些貧困邊遠山區,不少人家裡都有獵槍。洪大爺這種從抗日戰爭時期走過來的人,家裡有一杆三八式步槍,有個把甜瓜手雷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老爺子沒留下一把王八盒子或是鏡面匣子就算是很不錯了。
……
大蒙縣,距離縣城大約五里多路地,這裡是屬於大蒙縣城關鎮東郊村的管轄範圍。
此刻,聶振邦和鄭根生和小張三人在這邊,高衛和小白一組,卻是去了一個更遠的鄉鎮。
東郊村,說是距離城市很近的一個村莊,可是,卻是同樣的貧困。整個村子,散落在大蒙山外沿,這裡,雖說不是什麼深山老林。崇山峻嶺,可是,也算是丘陵起伏。東郊村,沿着幾個兩三百米的小山分散分佈的。
在半山腰這裡,這一家人,女兒是最近三個月纔出事的那一家,也就是孩子瘋了的那一家。
三間低矮的泥土茅屋。房子,不是那種土磚房,而是那種用泥土夯實壓緊的土築牆。這樣的房子,自然就不會很高。聶振邦一米八三的身高,走到牆壁下面,甚至都可以觸摸到土築牆的屋檐。
整個房間內光線很暗,廚房和雜物間這邊屋頂是鋪蓋的茅草和毛氈。只有一間正房是改的黑色小瓦。中間,兩塊亮瓦有些光線照射進來。
在屋子內,聶振邦三人都坐在凳子上,旁邊,一個男人蹲在地上,手中拿着菸袋,不停的扒拉着,屋子裡有些煙霧繚繞。
小張畢竟是做了兩年的紀檢工作,做起工作來,熟門熟路,做事很有一套。這戶人家姓凌。
看着蹲在地上默不作聲的老凌,小張很清楚,這是在做思想鬥爭,這對自己來說,是一個好現象。要查馮天寶,這裡是最大的一個突破口,畢竟,事情才發生兩三個月。很多東西都還在。
隨即,小張也緩緩開口道:“老凌大哥,請你們相信我,相信政府。我們,這次過來,就是來查馮大彪父子的。你們想想,要是,你們都畏懼了,退縮了。不站出來,我們沒有證據,又怎麼能夠將馮大彪父子繩之以法呢。你想想,如果你們不站出來,以後,會不會還有其他的女孩子受害呢。”
小張的話語,讓老凌夫婦倆都沉默起來。旁邊,聶振邦此刻,卻是突然拉住了小張,做思想工作,這是自己的拿手好戲,紀檢工作方面,專業的東西,自己可能要學習。可是,在這個方面,聶振邦卻是比小張要熟悉。
這種情況下,必須要給這老凌夫婦一個思考和鬥爭的餘地,逼迫太緊了,反而會不好。隨即,聶振邦也笑着道:“老凌大哥吧,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聶振邦,是小張的領導。這次,就是我帶隊過來的。老凌大哥,我看,凌丫這孩子,病得不是很嚴重。要及時治療啊。你要是同意的話,我幫你們聯繫一下京城的醫院,你們夫婦,帶孩子過去看看。多好的孩子,就這麼瘋了,可惜了啊。”
這句話,卻是觸動了老凌夫婦心中那一根軟肋。對於農村的夫婦來說,什麼大道理,他們或許不懂那麼多,傷害誰,不傷害誰,或許也沒有一個觀念。可是,聽到聶振邦的話語,這卻是他們不能拒絕的。
看着這個爲首男子,一臉和煦的笑容,;老凌一咬牙,對着旁邊的老婆道:“孩她娘,把丫兒的那條內褲給領導拿過來。”
聽到這裡,聶振邦臉上也露出了笑容,小張更是興奮的捏緊了拳頭,內褲,那就是有證據了。這上面,肯定有不少殘留的東西,比如體液,比如毛髮等等,有了這些,再加上凌丫這個活生生的人在這裡,突破口已經打開了。深入挖掘就不是問題了。
隨即,聶振邦站了起來,對着旁邊的鄭根生道:“老鄭,你馬上去聯絡一下劉昆,讓這小子,馬上安排好醫院,派人將凌丫一家送往京城治療。我們馬上去下一家。爭取做通思想工作,這樣,份量也重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