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克斌剛剛回來,就被這幾個帶頭的圍住了,擁擠之下自然免不了磕磕碰碰。
腳下鋥亮的皮鞋被踩癟了,身上的呢子大衣也不知被誰給扯破了,模樣極爲狼狽,頓時心裡不知怎地泛起了陣陣邪火,臉色逐漸難看起來。
“招商引資和工業園區的事情也不是縣長提議的,是曹書記提議並一手監督執行的,至於拆遷時給你們的許諾,是縣長對你們說的嗎?再說了,前期你們不是也得到了一些補償款,所以才心甘情願簽了拆遷佔地協議,現在開發商跑了,你們這麼衝着縣長嚷來嚷去,是什麼道理?”
也不知是哪個不開眼的官員,是好意維護縣長,但卻沒分個場合,三言兩語的幾句話,瞬間又點燃了羣衆的不滿。
“混賬東西,你說的這是什麼屁話?沒有他的干預和許諾,我們會輕而易舉的在協議上簽字嗎?什麼書記,什麼縣長,我們是平頭老百姓,不知道誰的主意,但你當縣長的就這麼推卸責任嗎?”
場面的撕扯愈發激烈,陳克斌在羣衆的圍困之下顯得狼狽不堪,幸好朱淳派了巡警大隊的人來保護,及時阻隔了老百姓與幾個官員的距離。
不過阻隔的過程中免不了會有肢體接觸,一時間,廣場又沸騰起來。
“大家安靜,大家不要吵,聽我說……”
劉洪順之前與羣衆的溝通還算不錯,若不是陳克斌回來說了這堆不負責任的話,估計場面也不能如此混亂。
而且萬青幾個領頭人還覺得劉洪順爲人不錯,最起碼沒說什麼不負責任的屁話,之前還不停穿梭在人羣中做着每個人的訴求記錄,所以聽到劉洪順的喊話,倒是擺擺手讓身後的衆人停止了吵鬧。
“大家聽我說,沒人要推卸責任,剛剛說話的人也是的確不清楚其中的原委,大家應該也都知道,陳縣長在咱們縣裡幹了一輩子的基層工作,就算退休了也是在咱們青樹縣退休,他怎麼可能會對治下的廣大人民羣衆不負責任?”
“屁話,你剛纔沒聽到他們說的話?明明就是要推卸責任,讓我們去找曹書記?我們上哪找?當官不爲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
人羣中有人直接連髒話都毫不客氣的罵了出來,尤其最後一句最爲經典。
“對,當官不爲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
“當官不爲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
“大家別吵了,聽我說。”
劉洪順喊的嗓子都已經沙啞,感覺嗓子裡面都要冒煙了,想喝口水又找不到,只好隨手在地上撿起來一塊稍顯乾淨的雪團,硬生生塞進了嘴裡,“我知道大家爲房子的事着急,陳縣長也着急,我們在場的所有人都着急,誰都不想出這種事,但事情已經出了,咱們總得想辦法解決吧?”
吃了一團白雪之後,覺得嗓子舒服了一些,聲音也大了點,“你們要找曹書記不是嗎?我們剛纔已經打電話聯繫了,曹書記已經在回縣裡的路上了,很快,很快就會回來解決問題的。”
“請大家一定要相信政府,政府是做什麼的?是服務老百姓的,如今大家的房子沒了着落,不也得靠着政府來解決?要是你們誰一不小心把陳縣長給打傷了,那肯定是要吃官司的,一會兒曹書記來,你們還能見到了嗎?那最後誰來解決問題?”
劉洪順一番話雖然囉嗦了些,但也是張弛有度,恰到好處,一時間倒是把還想要動粗的人給糊弄傻了,就算被陳克斌氣的雙拳緊握,卻也不敢再上前動手。
“你,你,還有你……我剛纔之所以找你們幾人,是覺得你們應該能代表大家的意思吧?我現在集中登記你們的訴求,然後統一呈報給陳縣長和曹書記……”
劉洪順扯着嘶啞的嗓子安撫人心,卻沒注意到一輛黑色的奧迪100早已緩緩駛來,停在了廣場周圍,直到車門打開,纔有人注意到。
在衆人疑惑的目光中,曹新民推開車門走了下來。
“我是縣高官曹新民,棚戶區改造是我的提議,招商引資是我的政策,你們受了什麼委屈跟我說,只要查證屬實,我替你們一一解決。”
曹新民身子筆直,眼中閃着鷹銳之色,哪怕面對攢動的人頭,也是不卑不亢,聲音洪亮。
衆人一看縣高官都來了,還是如此正義凜然的模樣,而他們也不是真心想要鬧事的胡攪蠻纏之人,場面頓時安靜下來。
幾個帶頭的原本還在躺在地上撒潑打滾,但說到底還是爲了能夠解決問題,再加上縣高官不怒自威的站在面前,也是有些膽顫,倒是起身打掃了身上沾染的雪片,又整理了衣衫。
“要解決問題是吧?行,你說怎麼爲我們老百姓做賠償吧!”
南屋屯的萬青也同樣掙脫了郭磊的束縛,十分講究的正了正衣衫。
“對,萬大哥說的對,你們先說說怎麼賠償……”
其餘幾個剛剛與城管撕扯扭打在一起的領頭人也紛紛附和。
如此一來,有了這幾個人出頭,廣場其他膽子稍小的人,頓時都老老實實回去吃盒飯了,有些丟掉了盒飯的人,那就只能看着地上冒着熱氣的飯菜咽口水,畢竟從天不亮就來廣場聚集,到了中午可是水米未進。
“派人再買些熱乎的盒飯給大家送來,還要帶保溫杯的熱水,從我個人的工資裡出。”
說着,曹新民從兜裡掏出來幾張百元大鈔,遞給了一旁的劉洪順。
申大鵬看着,不由得在心中暗暗感嘆,這可真是收買人心的好手段,書記自掏腰包給老百姓買水買飯,那這些鬧事的人怎麼還有臉面繼續胡作非爲?
果不其然,當劉洪順離開之後,就算飯菜、熱水還未到手中,廣場上已然寂靜無聲,有幾個心軟的大娘,更是眼淚大眼圈的感恩戴德,大有一副再醞釀一會就要喊叫‘青天大老爺’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