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睜大眼睛看着他,聽着他負氣說這一番話,心裡真是好笑又好氣。
他這是激將法嗎?還是以退爲進?
明知道這樣的話,她絕對說不出來的!
“元帥你真幼稚!”未來輕蹙雙眉,嗤之以鼻道,“跟剛纔你找人騙我說你昏倒了的事一樣,語言行動都這麼幼稚!我喜歡思想成熟冷靜理智的男孩子,像你這樣的性格,只會讓彼此都覺得很累你知道嗎?”
“我不知道!像我這麼幼稚不成熟,又容易衝動感情用事的半大孩子,實在理解不了你這樣故作深沉老氣橫秋的氣勢是哪裡來的,”他冷冷地反駁說道,“十八年前我只有一個目標,就是按照父母的意願,考上財經大學;十八年後我終於有了自己的目標,就是全力以赴準備高考,高考志願上只填着g市的幾所大學,只爲能離你更近一些。只要想到你,我就心痛,心痛之後,又覺得該死的甜蜜。我就是這麼沒有出息地喜歡你,怎麼努力想,都想不出讓自己討厭你的地方,再漂亮的女孩子在我面前,我都懶得再多看一眼!我最大的願望,就是能有朝一日,在街頭與你偶遇,我想讓你知道,我沒有變,我也希望,你不要變!現在看來,果然我是夠幼稚的!從來沒把我放在眼裡的你,如何能夠體會把你放在心上的我!”
他一口氣說完,因爲太過激動而略顯氣喘,望着她的眼睛裡充滿痛惜和悲涼,一年多來的堅守與憧憬,剎那間便土崩瓦解,對於自己曾經的執念,突然覺得是那麼可笑和不值得!
未來心口陡然一震,徹底被他這番深沉又心酸的言語所感染。胸腔處迅速瀰漫上一陣酸楚之意,密密麻麻堆積在一處,快要將她所有感官都傾覆。
她從來沒有預料到。會有這樣一個男孩子,如此認真深沉地愛着她。因爲她而將其他事物都當成了浮雲,浪漫、執着、柔情似水、忠貞不渝……
未來的眼中陡然一熱,好像從哪裡冒出來一股暖流,即將衝擊她的眼眶。 шωш_ тт kΛn_ Сo
她雙手緊握着方向盤,嘴脣顫抖着,想要說點什麼,卻都覺得是那麼地蒼白乏力。
這個她曾經不忍打擾也不願辜負的清泉般的少年。轉眼間蛻變成了明媚多姿俊俏英偉的男子,還攜帶了一腔最熱切而堅定的愛戀,深深地打動人心。
“元帥,對不起……”她發着顫音。強忍着不要流露出哭腔,她這是怎麼了,一把滄桑的年紀,怎麼還是如此多愁善感呢?
“張小姐,你言重了!你並沒有對不起我的地方!是我自作自受!”他猛地打開了車門。語氣中充滿濃濃的諷刺意味,“謝謝你讓我明白!我確實是很幼稚,很抱歉讓你覺得累了,不過請放心,以後再也不會了!再見!”
他發泄般地用腳猛力朝外踹開了車門。乾脆利落地下了車,又重重地將車門給甩上,那巨大的車門鎖上的聲音,彷彿一塊巨石重重地砸向了未來的心間。她眼中已經浸出淚來,牙齒緊咬着下脣,極力阻止着自己發出哭聲。
爲什麼會覺得這麼難過心痛?這不就是她想要的嗎?她對他,不是並沒有投入感情嗎?爲什麼感覺到他可能離開自己,就好像沉在了水中,快要透不過氣來?
元帥啊,元帥!
扭動鑰匙,發動引擎,未來重新啓動了車子,當車子絕塵而去時,邁着果斷又幹脆步伐的元帥卻驟然停下了腳步,緩緩轉過身來,神情落寞地瞅着車子遠去的身影。
她就這麼迫不及待離開了啊?可見她確實是對他沒什麼感覺的?他到底是有多麼自負,會覺得她也是在乎自己的呢?
未來將車開出五百米,眼見已經離開了z大的範圍,她的視線也變得模糊起來,前面的道路再難看得清楚,她只得緩緩將車子滑向了路邊,慢慢地踩下剎車停靠下來。
沒經歷過刻骨銘心愛戀的她,曾經對那些歌唱愛情傷心哀愁的曲子嗤之以鼻的她,此時終於隱隱能夠明白那些歌裡的意境了。從來沒有奢望和憧憬過愛情,只有金錢才能給予她充分的安全感,也從來沒想到過,自己有朝一日會爲了一個男人傷心難過,這不是她的風格。
他那一句“從來沒把我放在眼裡的你,如何能夠體會把你放在心上的我!”震動了她,他悲痛哀悽的神情擊中了她,看到他憤然離去時她的心頭陡然尖銳地絞痛起來……她最終還是傷害了他,而她也因此看到了自己的軟弱之處,原來她是如此的捨不得!
黑暗的密閉空間裡,她聽到了自己的嗚咽之聲,她多久沒有哭過了?前生裡,只有被拐賣後受到丈夫的凌虐毒打後偷偷哭過幾場,還有成功脫逃終得自由時的喜極而泣,從來沒有體會過這種心痛到不能自已,就像這個身體已經不屬於自己,恨不能伸手進去,將裡面疼痛的部分直接切除掉。
她垂下頭來,伏在方向盤上,任淚水在臉上恣意蔓延,心裡一邊罵自己沒用,一邊將拳頭塞進嘴裡,用牙齒猛力咬住,企圖用身體上的疼痛,來轉移心裡的痛楚。
默默哭了一會兒,感到嘴裡泛起一股腥甜氣息,她擡起頭來,淚眼模糊中,依稀看到左手食指處,嵌上了一排深深的牙印,牙印之中,隱約泛着刺目的鮮紅色。她努力眨了眨眼,讓視線變得清晰一些,那排牙印突兀地印在左手食指處,就像一個咧開的嘴巴,在盡情的嘲笑她:“自作自受啊,自作自受!”
是的,沒錯,確實是她在自作自受。既不能看清自己的心,又不能確定自己的情意,更不願意負責任地安定下來,當別人對她認真的時候,她就退避三舍起來。也許,她前生裡也曾遇到過對她有意的人,只不過她無動於衷的態度把人家嚇跑了,在那個時間就是金錢的年代,誰有耐心來一而再地等待你的迴應?!
既然選擇了這麼做,也達到了她的目的,那還有什麼好值得傷心的呢?即使現在接受了元帥,那以後又該如何繼續發展?和她相處默契又共同進退的鐵鏗怎麼辦?
搖下車窗,讓冷風從外面吹了進來,激盪憂傷的情緒稍得平息,她取了面巾紙擦了擦眼淚鼻涕,深呼吸了兩口冷空氣,直到渾身一個激靈,她打了個哆嗦,理智漸漸又迴歸轉來,她心痛黯然的情緒平復了少,既然已經如此,那就坦然接受吧?
輕呼出一口氣,她重新搖上車窗,開動引擎,踩下油門,車子轟鳴着朝前飛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