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再也不能葬於皇陵……”宣帝咬牙切齒的道。
良妃一怔,跪了下來朝他一拜,道:“多謝陛下隆恩。”
聽到她語氣中的哽咽之聲,宣帝心中也是一哽,他的手微微哆嗦了一下,又開口道:“那藏寶圖究竟是怎麼回事?!其餘的片段在哪裡?!”
良妃怔了一下,道:“那圖是他們送進宮給我保管的,只是只這麼一片,其它的都已丟失了,前朝過去這麼多年,若是在,只怕早被人找到並被挖了,正因爲丟失,這才只餘一片,可是他們不甘心,便讓我來保管,畢竟宮中是最危險卻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當真如此?!”宣帝道。
“我所言句句真實,不敢隱瞞陛下。”良妃道。
“朕信你……”宣帝道。
良妃性子純良,這麼多年也是身不由己,聽宣帝這麼一說,眼睛已紅了,道:“……人生在世,諸多身不由己之事,陛下,我欺騙了陛下,不敢再奢求陛下恕罪,只是還是要感謝陛下,並未因藏寶圖之事先欺騙誘導我……陛下待我至誠,我卻辜負了陛下,只望來生,願爲奴爲婢,還報陛下之恩德!”
她這是指他要留他們母子全屍之事。
宣帝一口氣堵在了嗓子眼,竟是到最後半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他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對大太監道:“走吧……”
良妃久久未曾起身,一直伏在原地,待宣帝走後,一顆淚珠已是忍不住落了下來。
紅塵滾滾,她不過是其中一顆小小塵埃,掀不起半點波瀾,一直身不由己,到如今事雖敗,卻也解脫了。
宣帝出了地牢,太陽已是升到高空之中,這麼劇烈一照,還有些十分不適應。他看着陽光之處,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這陽光實在烈的很,宣帝竟昏昏沉沉,雖已累極,可精神上卻是無半點睡意。
“陛下,回宮歇下吧……”大太監道。
宣帝點了點頭,便回寢殿休息了一會,只是剛到午時,太后已來了。
“母后……”宣帝揉了揉太陽穴道。
“皇帝可是一夜未曾安眠,哀家也是如此,昨天后宮翻天地覆,哪裡能睡得下,還要安撫後宮諸人的心思,到現在想睡卻也睡不下了,皇帝可也是如此?!”太后道。
“嗯。讓母后受驚了……”宣帝道。
“哀家真是萬萬沒有想到,良妃和四皇子竟是前朝之人,良妃生性純良,之前哀家哪裡能想到她的身上,這麼多年,她在後宮跟隱形人似的,真是萬萬都沒有料到……”太后道:“她身爲四妃之一,若是與四皇子真有奪嫡之心,只怕陛下早就已中計了,她有太多的機會,卻放棄了……”
“前朝諸人人心渙散,朕雖恨良妃,但她一直將四皇子保護的很好,這麼多年,四皇子一直不知自己身世……”宣帝道:“朕應該恨她,可卻也恨不到極致之處,朕雖受他們母子矇蔽,可是,朕自己也有過失,竟一點也沒有生疑心。是朕的過失,朕爲一國之君,到最後還是淪爲這個地步……”
太后道:“皇帝不必自責,哀家只是稍感唏噓,唉,這麼多年,若是良妃真有出頭之心,只怕早已經改朝換日了,哀家與皇帝之前可是無半分防備,哪裡能想得到他們竟是……良妃沉寂多年,事事不肯出頭,只怕也是拖着的,她與四皇子雖是前朝之人,陛下到底也就留個全屍,找個好地方葬了也罷了,免得露屍街頭,到底他們是皇族,也算留個體面……”
“……嗯,他們的事,朝中諸人皆不知曉,就這麼了結也好……”宣帝疲憊的道:“朕不恨良妃,只恨自己受人矇蔽,太相信她了……”
“皇帝能反思就好。”太后笑道:“如今事已了結,與前朝有關之事皆已了結,皇帝也能好好睡個安穩覺了……”
“哪裡能睡個安穩覺,林府雖滅,但是密藥尚未找到,朕心中十分不安。”宣帝道。
“哦?!”太后也擰了眉頭道:“林氏那裡可曾找過?!”
“找過了,可是傅府滴水不露,若是有,只怕也已落到了傅太尉手中……”宣帝臉色不大好的道:“他纔是真正的心腹大患啊……”
太后臉色也肅了道:“皇帝是說他手中已然有諸多籌碼?!”
“嗯……”宣帝道:“關鍵是朕有些知道,有些卻不是知道的太清楚,這個老狐狸太會隱藏了……”
太后道:“慢慢來吧,只是亂黨之事鬧的沸沸揚揚,此事一旦了結,皇帝怕是要受到天下學子的攻訐了,萬不可再因此事多生事端,但也不可縱容生事,以亂朝綱……”
“朕會小心處理,母后放心……”宣帝道。
太后面有哀色,道:“經此一事,皇帝的聲名在史書之上,是全毀了,怕是會成爲全部書生口誅筆伐的對象……”
宣帝冷笑一聲道:“朕並不在意。母后不必多慮。”
太后略微惆悵了一下,只好回後宮去休息了。
京城閉了城門三日,血流成河,諸事才定,開城門之時,京中京外之人,皆不敢外出,街上還是冷冷清清,整座京城都回不過神來。
京中十分蕭條,宛若死城。
上朝之日,百官皆是戰戰兢兢,整座朝殿之中都是悄無聲息,實在令人歎服。宣帝冷笑一聲,霸權之像盡顯。
此時最活躍的莫過於一些學子書生了,過去不過三五日的功夫,一篇篇的諷詩諷賦就出現了,此事鬧的還瞞大,已有官員來稟報宣帝尋問怎麼處理此事,更有諫言的人道:“陛下,其人字字誅心,陛下可要殺雞儆猴,以敬效尤纔好……”
宣帝聽了冷笑道:“他們說的有何不對嗎?!”
底下官員們一滯,竟是半個字都不敢再說了,怎麼說都不對。
宣帝笑道:“既然字字都是對的,朕何必與他們一般見識?!”
“陛下?!”百官十分不解,難道這個剛剛殺了數十萬的人,不是這個宣帝嗎?!
宣帝笑道:“既是事實,說了朕又不會少塊肉,讓他們發泄發泄情緒就罷了,若是壓抑着,必生反心,只要不造反,朕能容忍,朕可是一個明君……”
“……”百官啞口無言,默默的也不敢說什麼了。
明君,會誅連這麼多人,這麼鐵血手段?
昏君,會這麼輕易的饒過這些學子,放過了製造一出文字獄的機會?!
也許宣帝不在明君與昏君之間,而是暴君……
不過宣帝也不是沒有采取措施,只是將這些學子都集中到了一處,讓他們日日作詩來罵宣帝,但卻並沒有讓他們去蠱惑京城百姓……
只要不造成人的逆反心思,宣帝就根本不在乎這些所言,反正眼不見爲淨,耳不聽也就更不在意了。
這些學子一開始還天天膩在一處日日罵宣帝,可是到後來,見宣帝也沒什麼反應,漸漸的竟然開始索然無味起來,這事慢慢的竟然也隨着京城活力的恢復,漸漸消停下來。
宣帝看着熱鬧的京市,道:“不管流過多少血,死過多少人,活着的人,總能忘記過去,並且一直活下去的,看,這些百姓,不就又開始爲生計忙碌了?!朕之明昏之名,只會由史上被人罵,但朕在意的卻是個王朝能否興替下去,朕不在乎做一個暴君……”
“在老奴心中,陛下,一直都是一個聖君……”大太監道,“何管身前身後名,只在乎王朝之興替,陛下的苦衷,老奴都懂。”
“若是治世,朕也許能當一個仁君,能放的也就放了,可朕面對的卻是強臣環伺,外敵虎視眈眈,朕豈能婦人之仁,若是隻求明君之名,只怕朕會成爲亡國之君,到了那時,還談什麼身後名?!”宣帝道。
宣帝看着漸漸恢復秩序的京城笑道:“這些百姓,會慢慢的忘記發生的所有的事情,他們要的只是安居樂業,沒有其它……”
“陛下雖鐵血,引人詬病,但老奴知道陛下一片爲民之心……”大太監道。
“到如今也不知沛兒如何了,聽聞此事不知是否會震驚……”宣帝道。
“太子殿下一定會理解陛下的……”大太監笑着道。
“良妃和四皇子呢?!”宣帝道。
“已經安排到宮外下葬了……”大太監道。
宣帝點點頭道:“這些亂黨當年刺殺太子之事,朕也要知道前因後果,要清清楚楚……”
“是,御統領已經在整理,陛下放心。”大太監道:“左不過幾日功夫,所有文案皆能呈到陛下面前……”
自這事之後,這亂黨之事纔算是徹底了結。
宣帝自始至終,最在意的莫過於太子遇刺之事。能水露石出,他自然高興了結此事。
多日功夫,京城慢慢的恢復元氣之時,傅宇恆的傷也好的差不多了,傅傾顏十分喜悅。
“哥,太好了……”
傅宇恆看着她臉上的喜色,道:“……孃親也不知如何了?”
“靜安寺有父親的重兵把守,這麼多日京城所遇之事,皆與京外靜安寺無關,哥哥放心,孃親很好……”傅傾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