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綿錦看她越說越恐怖,已是怕的支吾的笑了起來,臉色十分蒼白。她清瘦了不少,這些日子在後院度日如年,已清瘦極了,再配上蒼白的臉色,真是如鬼一般,一雙大大的眼睛,帶着恨,帶着瘋意,還有一點懼意的看着蘭氏說話。
蘭氏道:“……現在我就該除了你,你死了,以後就再也沒有人對顏顏出手,可好?!不然真的讓你嫁作王妃,萬一你擡頭不見低頭見,總是害顏顏,可不就是我又是婦人之仁,害了女兒嗎?!啊?!不然現在弄死你也罷了,左不過是一條早該償還的賤命……”
傅綿錦嚇的不輕,縮着身子連忙的往後退,可身後的武娘卻拉的她死死的,她驚慌不已,左右開始大力的掙動着掙扎起來。
“孃親……”傅傾顏衝了進來,忙拉住有些失控的蘭氏道:“……孃親三思,若是她死在傅府,孃親的罪名就再也……她已是被賜婚的準靖王妃,若是突然暴斃,定然會被陛下疑心,萬一徹查,孃親可怎麼辦?!爲了她搭進去孃親自己的命,我捨不得,孃親不想看到我成親了嗎?!不想看到哥哥成家立業了嗎!?孃親,你可千萬別犯傻……”
蘭氏的神智略微清醒了些,道:“……顏顏,我恨啊,我恨我自己一直優柔寡斷,早就該讓她死了,爲何一直猶豫不決,一直拖到現在,呵……”
“孃親,等她出了閨閣……”傅傾顏道:“我是太子妃,她是王妃,我對付她,還不是綽綽有餘,交給我吧,別自己想太多,折磨自己……”
蘭氏看着她額上的疤痕,心中痛惜難言,嘴脣哆嗦着道:“……若是當初稍有差池,你的眼睛和臉都會全毀去,你可知孃親這些年有多恨……”
“我知道,我都知道……”傅傾顏道:“可是再恨,也不能因爲她而深陷泥中……孃親,跟我回去吧,別呆在這兒……”
蘭氏喘了口氣道:“不行,豈能這麼便宜便輕饒了她,你回去,顏顏,你不要跑進來,回去,這裡,有孃親在……”
“孃親……”傅傾顏急了,道:“……若是你再堅持,只怕父親也不會輕易放過你……”
“他?!我可不怕他……”蘭氏冷笑一聲,氣的咳了一聲,臉色也有些蒼白。
傅傾顏嚇的不輕,道:“你怎麼了?!別嚇我啊……”
司琴道:“……姑娘在宮中這些日子,夫人的身子又不好了,舊疾復發,只是沒敢告訴姑娘,如今夫人的身子骨是差極了,現在不過是熬着罷了……”
司琴說着,已是哭了。
“怎麼不早告訴我……”傅傾顏心是劇痛,整個人都呆住了。
“夫人是怕自己會突然去了,大限將至,就想着,想着……能在去之前帶走哥兒和姐兒的仇人也好,以後省得給姑娘添堵,這才,這纔有些失控……”司琴哭道:“……姑娘,夫人心裡苦啊……”
傅傾顏心中大痛,道:“……孃親可知與我也是一榮俱榮,你如何一力承擔?!有我在,我不會讓孃親有事的……”
蘭氏沒攔住司琴說話,見被拆穿,才喃喃道:“……顏顏,孃親只怕是……真的過不長了,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
“不會的……”傅傾顏抱住她喃喃道:“……絕對不會的,孃親放心。”
“夫人的身子還不要緊,最要緊的卻是思慮過重,心思太多所致,姑娘在宮中的這小半月,夫人幾乎是寢不安眠……”司琴哭道:“……這才熬成了這般吶……”
傅傾顏眼眶極紅,手緊緊的抱住她,再無法鬆開。
正說話間,知書也已到了,見三人哭成一團,更是心中大亂道:“怎麼了?!”
“無事……”傅傾顏道:“我們送孃親回去……”
蘭氏哪裡肯依。傅傾顏卻堅持的道:“交給我,孃親現在最要緊的是保重身體……”
蘭氏恢復理智,一時間也有些語塞。
傅傾顏堅定不已,叫人閉上主院的大門,已匆匆的送蘭氏回去了。
傅綿錦重獲自由,更是發瘋的尖叫起來,走到老遠,傅傾顏還能聽到她的叫聲。
可是現在的傅傾顏哪裡還有心思管她,只是匆匆的就送蘭氏回了金蘭院。
強迫蘭氏躺下休息,讓人又熬了補藥來,便擠了兩滴生命之水進去,給蘭氏餵了下去。
“孃親怕是不中用了,也是苦熬着,只是在去之前能看你和恆兒定下來才安心……”蘭氏見瞞不住,乾脆都交代後事了。
傅傾顏忙打斷她道:“孃親別說了,有我在,定會讓孃親長命百歲……孃親別安心,我和哥哥要讓孃親替我們操一輩子心呢,怎麼能讓孃親有事……”
蘭氏見她眼眶紅的厲害,知道說這些話是往她心口上戳刀子,可是不說,畢竟該說的還是得說,她拉住傅傾顏的手道:“有些事,哪怕不說,該發生的還是要發生,顏顏……以後你別學孃親,不要心軟,該狠的時候要狠,知道嗎?!孃親這一生都優柔寡斷,錯了太多……到最後還是一事無成。還好你們平安。心軟真不是好事,尤其是在吃人的地方,說的好聽點叫善良,說的難聽點就叫傻……在宮中只怕更艱難,顏顏,你定要處處小心,時時在意,萬不可粗心大意,到最後連小命也搭上……”
“我都知曉,孃親別說了……”傅傾顏道:“我定有辦法讓孃親延年益壽,孃親放心……”
蘭氏只以爲她是在安慰自己,又不忍再說,只好嘆了口氣不再多說了。
不知不覺間,已是沉沉睡去。
傅傾顏趴在她的榻前好久,直到她睡下,纔出來了,紅着眼睛,輕聲道:“……這種狀況,已有多久了?!”
“就是年前,姑娘走後……”司琴道:“夫人攔着不讓說……”
“哥哥知道嗎?!”傅傾顏道。
“並不知,只是有些疑心,夫人只以舊疾拖過去了……”司琴道。
“胡太醫呢,怎麼說?!”傅傾顏道。
“說是……油盡燈枯……”司琴哭道。
傅傾顏心肝一顫,已是巨疼,道:“……哪怕是油盡,我也會給孃親添油續命,此事不必與哥哥說了,免得讓他擔心……”
“是……”司琴聽不懂,自是應下了。
傅傾顏呆呆的站了一會,筱竹進來了,道:“都處理好了,不會泄露出去這糾紛……”
傅傾顏呆呆的坐了下來,點點頭,道:“孃親何時成這樣的?!”
“以往還好……”筱竹喃喃道:“太太去後,夫人彷彿去了一樁大心事一般,這心裡一鬆下來,這身子骨突然間就往下墜,彷彿有一些生無可戀的心思在,義父說,竟是,竟是無可救藥……”
說着眼淚竟也已經慢慢的下來了。
兩人只覺得心都是被放在火上煎一般的疼的厲害,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說什麼纔好,相顧無言。
“不會的,孃親絕不會有事,還有我在呢……”傅傾顏道。
“夫人若去了,我定陪她去,免得她一個人寂寞,夫人這一生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姑娘和哥兒了……”筱竹道:“以後定要小心,不要讓夫人擔心……”
“姑姑不必說頹廢的話,”傅傾顏道。
筱竹點點頭,這纔不提了。
傅傾顏閉了閉眸,心中如烈火烹油一般。
過了一會,筱竹出去看到荷香已經將藥給煎好了,便小心的端了進來,低聲道:“夫人讓熬的斷子藥已成,姑娘,夫人睡着了,這藥怎麼處理?!倒了,還是去主院喂下去?!”
傅傾顏道:“姑姑守着孃親吧,這藥給我……”
筱竹吃了一驚,道:“姑娘不會是自己要去處理二姑娘吧,若是真這麼做了……姑娘可怎麼辦?!”
“我與孃親誰做這件事不都一樣嗎,孃親也許是想事發之後一人受了這罪,可是,我與孃親本就是分不開的一體,放心,我不會讓這事被人發現……”傅傾顏道。
“姑娘?!”筱竹還是十分不安,急道:“夫人說過,二姑娘的事不能讓姑娘插手,如今姑娘已是準太子妃,而她已是準王妃,若是出了事,只怕,只怕……”
“不會出事的,姑姑且放心……”傅傾顏笑着將藥給拿了過來。
筱竹即使不想給,也擋不住傅傾顏的力氣,竟輕而易舉的被傅傾顏給奪過去了。
筱竹一時間竟啞口無言,看着傅傾顏將藥放進食盒裡,帶着荷香出去了。
筱竹呆若木雞,良久後才長嘆一聲,“罷罷罷,母女之間,又如何能分出你我,這本就是筆算不清的帳,只怕夫人想一人頂了,也頂不去的……”
且相信姑娘一回吧。
只要姑娘說不會事發,就不會事發的。
她便回了屋,去守着蘭夫人。蘭夫人臉色蒼白,陷入深眠,現在她一睡眠,就會睡很久。
義父曾說過,這樣極不好,是腦昏迷的跡象。
一想到他斷言,筱竹的心已是巨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