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船夜雪瓜洲渡,鐵馬秋風大散關”。趙昺踏上瓜州渡口之時,陸稼軒的這兩句詩不由的脫口而出。在做出調整進攻方向的決定後,他很快便召開了廷議說服了幾位宰執,又擺平了後宮的后妃們,決定御駕親征揚州的決意。
趙昺的戰略意圖很清楚,他親率大軍攻揚州,做出收復淮東的架勢。而玉昔帖木兒對宋軍的大行動絕不會坐視不理,他估計其無非會做出兩種反應,一是調集各部馳援揚州,阻敵於江北沿線;二是採用圍魏救趙之計,利用江東兵力空虛之際,發動蓄勢已久的南侵,從防守薄弱的崑山渡江,迅速擊破留守的各軍,直逼臨安。
對敵軍可能採取的對策上,趙昺與衆將都傾向於玉昔帖木兒會採用第二套方案,因爲這符合蒙元一向擅長的利用騎兵快速機動,採用大迂迴攻敵後方薄弱的戰略。再者這種戰略看似冒險,但是獲得的利益極大,一旦成功,不但可解揚州之圍,還有可能順勢攻下臨安,甚至回首設伏殲滅回援之敵,重新控制江南。
因此趙昺是在玉昔帖木兒遲遲不肯動作的時候,主動推了其一把,至於其如何動作就要看雙方將帥如何判斷了,但無論其如何,自己已立於不敗之地。敵馳援揚州,可實施圍城打援的戰術,重創敵有生力量;其若選擇南侵解圍,那邊也早已佈下陷阱等着他們往裡跳,同樣可以達到此戰的預定目標。
在做出決定後,趙昺立刻依舊採用不宣而戰的方式,他以率軍巡邊爲名出京,而同時向早已做好戰鬥準備的第一軍下達渡江的作戰預令。待趙昺率領御前護軍大隊人馬乘船沿運河北上到達丹陽時,一軍所部已經在水軍的協助下攻取了瓜州鎮,並架設起了兩座浮橋。
瓜洲是由於長江泥沙淤積的沙洲演化而來,到唐代中期已經與北岸陸地相連,成爲長江北岸的渡口。開元年間,齊浣開伊婁河二十五里,連接原有運河,從揚子津南至瓜洲通長江。從此瓜洲作爲南北向運河與東西向長江十字形黃金水道的交匯點。
由於瓜州位於京杭大運河與長江交匯處的,是京杭大運河入長江的重要通道之一,爲瞰京口、接建康、際滄海、襟大江,控扼南北水上交通的戰略要地,也是漕運與鹽運要衝,無數客旅經此南來北往,迅速發展爲江邊巨鎮。此後,長江主航道逐漸南移,瓜洲與京口之間的距離也越來越近。自唐末,瓜洲漸有城壘。宋金對峙時期,瓜洲成了戰爭前線,在此築城建都巡檢營廨,宋軍曾在此擊敗南侵的金主完顏亮,如今也是江防重地。
“屬下恭迎陛下!”見陛下登岸,第一軍都統陳鳳林率領軍部衆將已經列隊相迎。
“諸位辛苦了,戰事發展如何?”趙昺擡手回禮,沒有寒暄直言問道。
“陛下,還營中休息,屬下再行稟報!”皇帝不在意,陳鳳林可不敢有絲毫怠慢,要知道瓜州鎮雖然已經被收復,但是尚有散兵遊勇逃散,誰知道躲在哪裡,若是驟然襲擊,自己可承擔不起責任。
“也好!”趙昺點點頭道。眼見渡口上泊滿了船隻,尚有戰船不斷進港,而岸上堆滿了卸載的輜重物資,剛剛上岸的部隊也在整隊聽候下一步命令,也不是說話的地方,便同意了。
“譚統領率侍衛營隨扈,餘部休整待命!”護軍都統倪亮不待皇帝多言,馬上轉身吩咐道。
趙昺隨即上馬,在衆將的簇擁下前往大營,沿途看去江防工事已然在強渡時被摧毀,而瓜州鎮也已毀於戰火,城樓坍塌,城門仆倒,城牆上的戰棚皆已被毀,還有數處垮塌下來。他雖然沒有親眼看到戰鬥的場景,但也可想象到瓜州城壘在炮火的洗禮下的慘狀,而如此猛烈的炮火下城中只怕也好不到哪裡去。可以肯定的是已經不適於居住,陳鳳林纔會邀自己前往大營。
一軍大營在瓜州鎮外五里,趙昺來到營外看去這裡以拒馬和扎槍圍成營寨,四周挖有壕溝,寨角豎着瞭望塔。以他看雖然這裡具備了一個營寨的所有要素,但是極爲簡陋,只能算是個臨時營地,而其中已有軍兵在收拾行裝,似乎要隨時離開。
“陛下,營中簡陋,不要見怪!”進入帥帳,陳鳳林一邊請皇帝入座,一邊令人上茶。
“行軍在外,這已經不錯了,還是說說當下的戰局吧!”趙昺並不以爲意,帥帳十分寬敞,可以容納四十來人,裡邊點着幾個火盆,將帳中烘烤的暖洋洋的,他落座後在腳邊的火盆上烤着手道。
“陛下請看,屬下所部依照計劃在強渡長江,奪取瓜州鎮後,水軍在陸戰一旅的配合下,迅速沿運河奪取各個閘口。隨後一師、二師在運河西岸登陸,依計劃展開奪佔揚州以北的大儀鎮、以西的儀徵鎮,準備阻擊高郵軍和真州兩個方向之地;三師兩個團則在騎兵旅一團的配合向東攻擊前進,準備奪取彎頭鎮,阻擊泰州方向之地。屬下準備率一軍直屬各旅團及潤州軍攻取揚州南的楊子鎮,常州軍、江州軍業已過江,配屬的第二軍二師、三師也已經按計劃出發。如此便可完成對揚州之地的合圍。”陳鳳林知道小皇帝的脾氣,沒有過多客氣,將輿圖鋪於案上指點着各軍的位置言道。
“嗯,那麼護軍安排在哪個方向?”趙昺點點頭,此次爲攻揚州,共動員了五個師的禁軍和三個師的州軍,加上自己率領的御前護軍,兵力可達十萬之衆。從兵力上看十分充裕,但要擔負着圍城和打援兩項任務,若是蒙元全力救援的話,兵力也並不寬裕。
“陛下,屬下準備請陛下率護軍坐鎮瓜州,指揮各軍作戰,並充當預備隊,隨時準備支援各軍作戰!”陳鳳林施禮道。按照先前的作戰計劃,並沒有陛下什麼事兒,當然也不會調動護軍參戰,而即便調整作戰計劃,他也知陛下親征更多的是起到誘敵的作用,而非到一線作戰,如此安排也並無不妥。
“充當預備隊,看來汝真是將朕當成看戲的了!”趙昺聽了以手指磕着案几似笑非笑地言道。
“陛下可是有言在先的,聖駕必須距戰場五十里之外的,可不能違約啊!”這時隨扈的王應麟立刻提醒道。當初小皇帝修改作戰計劃之時,對於親征之事,衆執宰是一力反對,後來其再三解釋自己只是充當誘敵之餌,絕非是要親臨戰陣,並一再保證之後纔得到衆臣的應允,但是太后依然不放心,不僅只派王應麟隨扈監督,還令倪亮貼身陪護才作罷。
“陛下,揚州距瓜州鎮不足六十里,在此即可統籌全局,又不違背與諸位執宰之約,萬萬不要讓屬下爲難啊!”陳鳳林深施一禮笑道。
“朕並無違約之意,可你們看揚州位於運河之西,定然是敵救援的主戰場,一師、二師兵力相對薄弱,又無主將坐鎮指揮,而楊子鎮緊鄰長江,距江南也只是咫尺之遙,且又水軍阻隔,敵軍自然不會在此犯險救援。所以朕以爲由汝指揮河西諸軍作戰,吾便在楊子鎮守護輜重和退兵的之路,一旦戰事危機,朕也能方便的退往江南重組防線啊!”趙昺擡擡手讓他們免禮,指着地圖和顏悅色地對二人道。
“不可!”王應麟和陳鳳林兩人聽罷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否決道。
‘啪’,趙昺使勁拍了下桌子,對二人厲聲喝道:“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朕難道還要受你等挾制!”
“臣(屬下)不敢!”兩人見小皇帝發怒,被嚇了一跳,尤其是挾制更是擔當不起,趕緊施禮道。
“陳都統,汝即刻率領第一軍直屬隊和常州軍渡河與一師、二師會合,統一指揮河西作戰,若有差池,軍法處置!”趙昺指着陳鳳林的鼻子厲聲道。
“是,屬下遵令!”陳鳳林追隨小皇帝已經十多年了,早就養成了‘服從命令聽指揮’的習慣,聽後下意識的立正敬禮高聲回答道。
“陛下……”王應麟卻是急了,剛想施禮勸說,卻被打斷了。
“傳令倪都統,告訴其朕要夜宿揚子鎮!”趙昺又扭臉對身邊的侍衛朗聲言道。
“王知事,這可如何是好啊!”眼見着侍衛前去傳令,陳鳳林就有些慌了,倪亮那貨誰都知道,小皇帝要其幹啥都不會違拗,別說攻打區區座小鎮,眼下就是讓其殺向大都都不會皺下眉。而他其實也早有預感,只要陛下來到戰場,想要其遠離那幾乎是不可能的,憑自己根本無法阻攔,當下見皇帝一意孤行,只能無奈地向王應麟求助道。
“還能如何,遵命吧!”王應麟此時也是無奈,在朝中之時衆臣都苦勸不住,自己又如何攔得住,只能相對苦笑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