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大同看着戰場有些發懵。敵軍在遭到騎兵旅側後突擊後,出現了混亂,其進攻也隨之被瓦解。但是騎兵旅遭到敵軍大隊騎兵的圍攻後,不敵向戰場北部遁去,脫離了戰場。他擔心敵軍會使詐,也不敢貿然出擊解圍,又擔心敵軍趁機發起進攻,只能下令固守工事不出,同時調集預備隊準備隨時增援鎮外的二團。
但是,羅大同即沒有等來騎兵旅的迴轉,也沒有等來敵軍又一輪的進攻,雙方似乎皆對戰場上的驟然變化有些不知所措。而他卻更覺擔心,不知道騎兵旅是否擺脫了敵軍的追擊,突出了敵軍的包圍;又擔心失去騎兵旅對側翼的遮護,向北繞過柳子鎮突圍。反正越想越上火,想做點兒什麼,又不敢擅動,只盼都帥儘快領援軍的到來。
“都統,敵軍似有變動,後軍突然出現騷動!”設置在高塔上的瞭望哨突然傳來消息。
“嚴密監視敵軍動向,隨時稟告!”得知敵軍動了,羅大同反而覺得鬆了口氣,他一邊下令,一邊轉到廟中後殿外的高臺上,向戰場上張望,但是無法看到戰場後方的情形。
“都統,瞭望哨報告後方敵軍大亂,似是遭到突襲!”
“是不是都帥的援軍到了?仔細觀察。”羅大同將望遠鏡的倍數調到了最大,依然無法看清,卻聽到了似有槍炮聲傳來,細聽之下不似元軍火器衛的火器發射聲,他精神一振道。
“都統,應該是的。敵軍火器發射的聲響沉悶,應是援軍到了。”虞侯王宣聽了片刻確認道。
“都統,瞭望哨報告,發現後方有禁軍第二軍的旗號,在東北方向有我御前護軍二旅的旗號出現!”
“不來一個也不來,可說來又都來了!”羅大可聽報笑罵道,但是精神卻是一鬆,他知道既然出現了二軍的旗號,說明符離已經被我軍收復,土土哈部已經是前進無門,後退無路了。
“都統,敵軍後方遭襲,必會全力向我軍方向突圍,要儘快做好準備!”王宣見羅大同有些失態,急忙提醒道。
“傳令各部做好反擊準備,炮兵不必再節省彈藥,敵軍發起進攻後將炮彈在最短的時間內打出去,然後全軍出擊!”隨着援軍的趕到,羅大同也意識到決戰的時候已經到來,而前時不知道援軍什麼時候到,他不得不精打細算,節省着彈藥用,且守城多日被敵軍壓着打,心裡也是憋着氣,如今終於到了有仇報仇有怨抱怨的時候了……
土土哈此時也發現宋軍大隊援軍趕到,他明白衝破柳子鎮宋軍的攔阻,取道汴河故道返回應天府的計劃已經難以實現。決定向西北方向撤退,繞過柳子鎮,轉而走二十里外已經廢棄的應天府只符離的大路,以脫離與宋軍的糾纏。
以往元軍憑藉着騎兵的優勢,可以在戰場上實現快速機動,擺脫敵軍的糾纏。但是這次他們遭遇到了宋軍的騎兵,並還有漢軍衛步軍拖了後腿,土土哈只能一邊遣兵斷後阻擋宋軍的追擊,一邊令騎軍儘快擊敗攔路的宋軍騎兵,清除途中的障礙。
本就苦苦支撐的騎兵旅,面對如決堤洪水般涌來的敵軍,頓時感到極大的壓力。但是此時方勝率領的騎兵旅卻不知戰況發生了變化,他還在率部血戰,與欽察衛軍周旋,還不知道自己給敵軍撤退造成了很大困難。可他也很快發現情況不對,元軍大隊人馬改變了進攻方向,繞過了鎮子似是要取道昔日舊路嚮應天府撤退。
方勝反應也很快,意識到若是再不改變戰術,騎兵旅不僅難以阻擋敵軍,反而會被淹沒在急於奔命的敵人大軍中。因此他及時調整部署,先行發動了一場反衝擊,接應上下馬作戰的騎兵,且戰且退向北撤出戰場,點檢兵馬此時騎兵旅已經損失八百餘騎,但編制尚保存完整。
方勝明白他們的主要任務不是殲滅敵軍,而是要拖住敵大軍,爲援軍的到來爭取時間。因此他轉而採用避免正面阻擊的策略,斃敵鋒芒以機動作戰的方式對敵進行襲擾作戰,緊追不捨對敵側後下手。他們在戰場上往來馳騁,一擊便走,在運動中與敵搏殺,雙方逐漸殺入到永城附近。
騎兵旅終歸是勢單力薄,在元軍大隊騎兵的圍追下被逼向睢水岸邊,陷入了絕境之中,方勝下令下馬結成圓陣準備與敵做最後一搏。而這時突然上游對岸傳來陣軍號聲,他聽出此是宋軍間聯絡的信號,立刻命號兵迴應聯絡,告知己部的番號和戰況。
對方也很快回復,其正是禁軍騎兵第二師,而其在得知他們的處境後,也毫不遲疑的迅速渡河前來支援。方勝看着千軍萬馬從對岸泅渡而來,只覺的眼前的事情有些不真實,更有種死裡逃生的感覺,雖然對於騎二師突然出現在這裡十分詫異,可戰事緊急卻也顧不得細想。
不過方勝明白騎二師的到來足以扭轉戰局。騎軍第二師的前身是在瓊州時組建的兩個騎兵旅之一,進入江南後利用繳獲的戰馬擴編成騎兵師,其下轄六個騎兵團,一個輜重團,還編有一個速射炮團,加上直屬隊,總兵力達一萬二千人。
騎二師可以說是宋軍編制兵力最多的部隊,其目的除了爲適應未來平原集團作戰外,也是爲了以後再次擴編做準備。不過騎二師的運氣也不太好,北伐之役以來除在江東打了一仗外,也一直是追着步兵跑,主要承擔着掩護大軍側翼和偵察及保護運輸線的任務。但其運氣不錯,陰錯陽差的‘收復’了徐州,撿了件天大的功勞。
而方勝不知道的是,騎二師在收復徐州後,又受命攻取了徐州周邊的蕭縣和濉溪兩縣之地。濉溪與永城隔睢水相望,騎二師都統錢琳知道這邊戰事尚未結束,因此將主力集中屯於睢水沿岸,以防止敵軍犯境。同時也遣偵騎在沿岸巡視,監視敵軍動向。
今天有一隊偵騎在例行巡視時,發現對岸有戰事發生,但戰況不明,便及時通稟給錢琳。他馬上令全軍進入戰備狀態,並將兩個團隱於睢水堤壩外沿待機,隨時準備給渡河之地予以重擊。在中午時分,前哨又稟告有宋軍一部被敵困於對岸,經聯絡是己方的御前護軍騎兵旅。
錢琳聞知大驚,他知道御前護軍進入淮北後一直伴隨在行營左右,保護陛下的安全。也知道陛下駐蹕零壁,指揮整個戰役,而護軍騎兵旅在此遇險,很有可能陛下就在附近。他哪裡敢怠慢,馬上遣軍渡河增援,並組織其它各部也迅速渡河參戰。
騎二師迅速投入戰鬥,他們從上游迂迴到元軍欽察衛軍的側後發起了突然襲擊。自己原先對宋軍所慣常使用的迂迴包抄戰術,眼下卻被宋軍用上了,猝不及防之下欽察衛軍迅速被擊退,護軍騎兵旅之圍也頓時化解,兩軍合兵一處。
錢琳與方勝相見,顧不得敘舊,他以簡潔的言語告知錢琳當前的戰況。當下與他們對戰的敵軍已經被阻於柳子鎮附近,當下正在拼死突圍,雙方已經激戰了三日,而己方兵力處於劣勢。但是倪亮率領的援軍尚未趕到,他們的壓力很大,自己正是由於阻擊擇路突圍之地而遭到了敵騎重兵圍攻。
錢琳得知後不敢怠慢,毫不猶豫的投入戰鬥。在沒有上級命令的情況下參加戰鬥,其實是違反軍紀的,而他之所以冒着違命的風險加入戰鬥,不僅是因爲自己與御前護軍衆將自**好,還有着陛下早在建軍之處就定下‘攻則相護,退則相守’的鐵律。
在陛下耳提面命之下,鐵律早已經深入軍中每個人的骨子中,錢琳清楚自己見死不救的後果,恐怕比之無令而行還要嚴重。即便官司打到陛下面前,自己違背鐵律也難以分辨,等着他的不止是衆將的唾棄,即便性命怕也難保。
御前護軍元軍的趕到,已經讓元軍陷入了困境。土土哈也發現了問題的嚴重性,後有追兵緊追不捨,前有阻擊部隊攔截。他必須趕緊突破宋軍騎兵的阻擊,否則自己很有全軍覆沒的危險。而新趕到的宋軍騎兵對於他們來說就是雪上加霜,他們剛剛突破柳子鎮宋軍的阻擊,可後面的宋軍追兵已經殺到,最要命的是,這裡加入戰場的騎兵還有完整建制,是至今沒有加入戰團的生力軍。
於是永城外宋元又一次展開了騎兵搏殺,爆發了北伐以來最大的一次騎兵間的戰鬥。開闊的平原上戰馬嘶鳴、黃塵漫天、金石相交、鼓聲不斷,戰馬往來馳騁,穿插追擊,迂迴包抄,喊殺聲、戰馬的嘶鳴聲、槍炮聲、兵器碰撞聲響徹雲天,將戰鬥推上了有一個高潮,只不過這會兒大家攻防姿態交換了過來——剛纔攻擊宋軍的元軍,轉眼間變成了宋軍騎兵的刀下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