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七兩爲參,八兩爲寶’,趙昺瞅瞅自己這顆參,即便脫水後也有一斤三兩二錢重,更難得的是體態非常漂亮,最令人驚歎的是它的五行俱全,身形靈秀,須似皮條,珍珠點明顯,錦皮細紋,參齡絕對在幾百年以上,堪稱參中極品。
他記的前世中的一棵珍藏在大會堂的參王重不到三百克,摺合成當下的重量單位也就九兩多,比之自己的這棵還要小,但是已經堪稱國寶。可惜的是在現下並不值多少錢,往大里說也就值個百八十兩銀子。所以也就難怪自己拿棵參做賞賜讓衆人鄙視了。
可趙昺覺得這事兒還真怪不自己,自己驟然見到這棵參被隨意的放到庫房中時,時還是被驚了一下。他前世雖然沒有吃過這等珍品級的野參(實際上都無緣一見),可也知道老參在傳說中是可以吊命,弄上一片就能延緩生命,便趕緊找了個精緻的盒子收藏起來,準備留着自己救命用。
讓趙昺感到憋屈的是自己準備將保命的東西賞下去,卻讓人給鄙視了。可這也只能怨他是生不逢時,要是再往後拖個百餘年,只憑這棵參也能換個五品官噹噹,而要是能抱着這棵參再穿越回去,自己分分鐘鍾就成了千萬富翁了。
其實在這會兒,人們也並非沒有認識到人蔘的價值,趙昺問過御醫怎麼辨別黨蔘的真假,他們說“但使二人同走,一與人蔘含之,一不與,度走三五里許,其不含者必大喘,含者氣息自如,其人蔘乃真也。”上黨人蔘當時在人們心目中還是有地位的,起碼有助於恢復人的體力。肯定也有少數人認爲黨蔘很名貴,否則也不會被當做貢物送進鎮南王府的。
趙昺以爲人蔘的價格被炒起來其實這鍋應該由朱元璋的不肖子孫們來背,而他之所以知道這個,也是因爲人爭論遼東女真崛起的原因時得知的。
在歷史上,直到明朝嘉靖年間,人蔘仍是一種很低廉的商品,一斤人蔘只要白銀一錢五分;萬曆年間,參價上漲至約每斤三兩白銀;至崇禎時,參價已高達到每斤十六兩白銀。按照《本草綱目》的說法,價格上漲的原因,是上黨的採參業沒落,事實上還是黨蔘被吃成珍稀物種。
人蔘的命名,有着很強的神秘性。隋唐志怪傳奇《廣古今五行記》中有一個故事:“隋文帝時,上黨有人宅後每夜聞人呼聲,求之不得。去宅一里許,見人蔘枝葉異常,掘之入地五尺,得人蔘,一如人體,四肢畢備,呼聲遂絕”。
李時珍編纂《本草綱目》,將這種志怪玄談視作人蔘藥效的由來,也寫了進去:“參漸長成者,根如人形,有神,故謂之人蔘、神草”。人怕出名豬怕壯,人蔘亦如此。皇上一句喝令:人蔘是個好東西!緊接着,溜鬚拍馬、阿諛奉承接踵而至,將人蔘從草雞一下變成了鳳凰。
當地的老百姓每年必須挖很大數量的人蔘,給宮廷裡面上貢,上貢的數量不夠,地方官就要受到譴責,那麼最後各級所施加的壓力。而人蔘再多也經不起這樣的折騰啊,涸澤而漁,人蔘的數量急劇下降,又加上後來山西五臺山一帶的森林被大量砍伐,所以到了明代後期,山西地區基本上就沒什麼人蔘可採了!
上黨參從市場退出後,明朝從關外女真人手中大量進口遼東參,作爲替代品。巨大的食參市場,讓女真和明朝的人蔘貿易,數額極大,萬曆十一年至萬曆十二年,明朝政府就爲購買人蔘付出了白銀三萬兩。人蔘貿易成爲女真最重要的財源,也逐漸聚起對抗明朝的力量。
入清之後,因爲產參的東北乃是“龍興之地”,充斥“王氣”,人蔘很自然地被視爲這種“王氣”的具現,地位再次被拔高,成爲神藥,而與人蔘的神化相輔相成的結果就是參價暴漲。而皇室大量服用人蔘,並作爲賜物賞給官員和外臣。
正所謂上行下效,皇室的所爲對民間也起到了示範效應。民間對人蔘“神效”的迷信一發不可收拾,有了“非參不治,服必完全”的執念。與此同時醫生們也在迎合時人的人蔘迷信,既然無論貧富,都相信通過人蔘溫補,能治好痼疾,那麼作爲醫生,最安全、最賺錢的辦法,無疑就是開藥時多開人蔘。
而患者因爲也相信參價這麼高,那人蔘自然是最好的藥。醫者也樂於利用患者這種心理,動輒給他們開人蔘吃。可患者吃了人蔘後,若病情仍不見好轉,不會埋怨醫生。因爲在他們看來,人蔘治不好的病,那肯定是真治不好了。
物以稀爲貴,大家都吃,數量有限,參價的暴漲也就水到渠成。而最高興的卻是清朝皇室,他們將人蔘貿易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成爲皇家獨家經營的壟斷生意。清初,皇室在東北設有專門的採參組織“打牲烏拉總管衙門”,八旗王公也被允許派人到指定的山上採參。私人採參被嚴厲禁止,甚至有“採參處如遇漢人,一概緝捕”的詔令。
乾隆年間,爲加大對人蔘貿易的控制,又成立了“官參局”。規定凡進山採參的民衆,必須持有官府發放的憑證。官參局收上來的人蔘,部分上品供宮中使用,部分交給內務府售賣或處置,剩餘的才賣給參商。這項制度保證了東北人蔘貿易的利潤,大部分落入皇帝私囊。最多時,數額達到每年百萬兩白銀。
朝廷壟斷人蔘貿易的結果,促使參價進一步的暴漲。在江南地區,內務府指定“江南三織造”、粵海關等爲人蔘特許經銷商。這些官辦經銷商不遺餘力哄擡人蔘價格,至乾隆中期,人蔘價格已達到每斤八百兩白銀;嘉慶年間,更突破至每斤兩千兩白銀。
甚至食參在後來發展成爲一種古怪的補藥文化,流傳後世長盛不衰,而也是遺禍無窮。以致在趙昺的前世時遼東野山參都被吃完了,只能靠養殖的來充數,而參價格自然更上一層樓,成爲特權階層的獨享品,像他這種小百姓只能聽聽傳說了……
“價賤未必質劣,只要對症便是良藥。陛下也是一番苦心,江帥定然會感念陛下關懷的。”見小皇帝臉色尷尬,陰晴不定,王應麟笑着爲陛下解憂道。
“王相言之有理,當年我們水軍只有幾艘商船,又有誰會相信能戰勝蒙元水軍,現下我們三大水師就有戰船千數。還不是憑藉着那幾艘商船打下的基礎,又有誰還敢呱噪!”鄭永在旁也言道。
“……”趙昺聽了有些無語,王應麟說的還靠譜,鄭永說的什麼跟什麼啊,根本不沾邊。
“是啊,瓊州不過是荒蠻的一隅之地,物產不豐,人口稀少,誰都不看好陛下會藉此復國,而當下誰能輕忽!”潘念也附和道。
“陛下就是小氣,不是還有在西湖那個光膀子老道送的兩顆靈丹嗎?爲何不賜予江帥!”偏偏倪亮這傢伙不識趣,人家好歹說句人話,他卻火上澆油。
“滾,那是殺人的毒藥,吃了會要人命的。要不,朕賜給你吃了得啦!”趙昺感覺心情好些,又被其給氣着了,揮揮手趕蒼蠅似的道。
“屬下身強體壯,不需那等大補之物!”倪亮翻了個白眼道,顯然他也不敢嘗試。
“呵呵,陛下勿惱,俗話說千里送鵝毛,禮輕情意重。”林之武將倪亮撥拉到一邊笑着言道,“黨蔘過去雖非是什麼貴重之物,但是自我朝南遷,得之也是不易。尤其這紫團參也是其中之寶了,而這百年老參更是難得,有用之人亦是千金難尋,陛下賜下此物可謂是正當時。”
“有此明理之人,朕心甚慰!”趙昺伸手點點林之武頷首笑道,“王德,你記下朕今日之言。但北伐收復燕雲之時,定要將黨蔘產地化爲皇苑禁地,不準任何人進山採參,只供大內取用。但每年可賞賜林之武上等好參百斤,其他人千金不給!”
“屬下謝陛下厚賞!”林之武聽罷深施一禮道。
“林漕帥,你也學會媚上了,百斤黨蔘不過幾十兩銀子,卻也敢稱厚賞,好不知羞啊!”倪亮冷哼聲十分不齒地道。
“倪都帥,你有所不知了。來日陛下封禁黨蔘產地,只供大內使用,民間便寸須不可得,不需數年便千金難求。而那時只有吾府上有御賜的黨蔘,不知羨煞多少人,若有所求總不能空口索要吧!”林之武笑着解釋道。
“嗯,確是如你所言,彼時參價何止千金,救命之時萬金也捨得!”倪亮思忖了片刻,似乎想通了其中的關竅,點點頭道。
“正是如此,那時吾是不是就發財了,就是汝要用,也要到吾府上相求!”林之武揶揄道。
“請陛下也賜臣等!”幾個人也跟着湊趣,齊齊施禮道。
“汝等真是愚笨,御苑乃是歸屬於御前護軍看護,吾……哼!”倪亮卻依然挺着腰,大眼睛骨碌骨碌轉了轉,冷哼聲道。
“日後誰再敢說這廝憨愚,朕就跟誰急!”趙昺愣了片刻笑罵道。
“哈哈……”衆人也跟着笑了起來,他們也聽明白了,倪亮是御前護軍都統,他大可監守自盜,那豈不是要多少有多少,大家不必去求陛下賞賜了,找他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