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昺在初到瓊州之時,爲了能保證軍需,避免軍隊爲後勤所累的目標曾進行了一系列的改革。????通過強化鄉、裡的基層政權的力量,變更胥吏選拔方式,加強保甲,對民夫予以補貼等方式,改變基層政權長期處於鬆、散、窮、弱的狀態。從而在戰事一旦生,各級政權和人員便立即高效動員起來,完成徵集糧秣、募集新兵、籌備經費、繳納軍用物資和調集民夫的任務。
在經過七洲洋之戰、崖山之行和此次出征泉州幾次大事件的檢驗,這個體制都能高效運轉,順利完成了戰爭動員和物資準備。不說長久以往會如何,起碼在現階段保證了戰事的順利進行,未生因爲地方工作不力耽誤戰備的事情生。
但是在行朝官員逐步下派地方,趙昺率軍出征後卻出現了變數。下派的官員紛紛以胥吏參與政務過多,權力過大,且需要朝廷支付薪俸,百姓出徭役還要朝廷出資補償等,違背了祖宗家法及朝廷法令爲由,要求恢復原制,廢除新規。以達到節約朝廷開支,防止鄉紳、胥吏弄權的目的。
6秀夫審看後也覺這是朝廷的一項沉重的經濟負擔,再者胥吏參與地方政務也不合朝廷慣例,理應廢除。爲謹慎計他還是召開了堂議,請朝臣們對此事表意見,當下趙昺親征離朝,留守的本系官員在朝中處於絕對的劣勢,很容易得以通過。在陳請天后批准後,尚書省行文要求恢復舊制,廢除新制。
不過在地方上原帥府一系的人馬卻是佔據了多數,重要的崗位皆是出自帥府,或是趙昺親自挑選和任命的,於是乎引起了地方上的不滿。但朝廷又強令限期整改,政策是執行下去了,卻也激了雙方的矛盾,導致政令不通。而在東征軍攻克瓊州後大批物資運回,就需要徵調民夫裝卸和運輸。
在過去這根本不叫事兒,帥府只需一道命令到各州縣,底下的胥吏和保正便會尊令執行,並同時領取口糧和補貼,然後再徵集民夫前往。但這時新法廢除,原制又難以恢復,不是徵不上人來,就是底下人消極怠工,以致船到港後出現貨物無人裝卸的局面。
6秀夫知道船隻在卸貨後要即刻回返,而陛下催的也急,而事情卻越難以控制。他沒想到會出現這種局面,一邊嚴令地方迅徵調民夫,另一面趕緊讓駐軍充任裝卸工卸船。本來趙昺就東征就帶走了多半的瓊州軍,原朝廷禁軍尚在整訓之中,不得動用。而留守的兵力少,承擔的任務就重,他們要執行軍務還要卸船自然疲憊不堪,引起軍方的不滿。
在朝廷的嚴令下,地方各州縣將任務層層下壓,帥府系的官員對擅改‘聖命’不滿,執行起來肯定是出工不出力,而那些剛來的官員又不明地方情況,又破壞了原有的體制,當然是事倍功半。完不成任務,就只能藉助強力執行,又引起百姓的不滿,私下裡咒罵朝廷朝令夕改,使得趙昺剛剛建立起的威信有喪失殆盡之虞。
6秀夫擅改新制的副作用也十分明顯,這導致大量的貨物無法迅入庫,以致碼頭貨物堆積如山。先期到達的泉州百姓難以及時安置,滯留在瓊州府城周圍,露宿鄉野之間,當初的承諾無法兌現以致其有受騙的感覺,紛紛要求重回泉州。這讓行朝上下焦頭爛額之餘,又想不出什麼好辦法改變,會開了不知道多少次,卻拿不出一個定議,導致情況有愈加惡化的趨勢。
事務局有監察民間輿論的職責,他們知道事態嚴重迅將情況報了上去。趙昺收到後儘管心中着急,卻也十分無奈,只能暗自嘆氣。是他想起前世的有人說過官場的無爲油滑之風的笑話,曰:“聽你之言頗有理,可是我卻不敢說;雖然可能沒問題,難管絕對不會錯;既是如此想必對,的確好像差不多;大概或者也許是,不過恐怕不見得;所以個人總以爲,到底還是沒把握……
“不怕沒好事,就怕沒好人啊!”趙昺嘆口氣自言自語道。
這件事從表面看是因爲對擅改新制引起的矛盾,其實在趙昺看來卻是兩個山頭之間的暗自爭鬥所致。而出現這種情況跟自己也有莫大的關係。當初行朝有可能落腳瓊州,他爲了能保證自己的地位不失,便留了個心眼兒。因爲行朝的到來自己必然會被邊緣化,而又沒有能力與朝廷大佬們爭鋒,於是便搶先一步以帥府的名義任命了地方官員,這些人當然都是自己的親信,或是他提拔起來的。
如此一來,趙昺想着自己掌控了地方勢力,而朝廷初來乍到一切皆需仰仗地方,那自己依託帥府軍把持地方就有了與朝廷討價還價的資本,不至於被打回原形,卻沒想到給自己埋了個雷。他繼位後,這些人自恃天子門生,當然要維護自己的主子,當下他出門在外,那些親信們自知無力對抗太后的詔令,便採用不合作的辦法暗中對抗,等待自己回朝後再說。
行朝到瓊後,趙昺以爲自己是皇帝了,無論中央和地方都是他的治下了,便沒有多想。誰知他們並非都是這麼想,暗中已經分成了兩股勢力。而中央這些人看不上帥府這些土包子們,便想讓他們吃點苦頭,樹立自己的權威,卻沒想到土包子們根本就不買他們的帳。雙方頂起牛兒來,卻把趙昺給夾在中間,讓他處理起來也十分爲難。
要再深挖根源,趙昺以爲還是封建政權**制度的問題。大家都清楚僅憑皇帝一個人別說統治一個國家,就是治理一個州縣都能將他累死。因而**政權要實現少數人統治多數人,靠的是國家機器,依賴的是自上而下的“靠得住”的官僚團隊。
這種金字塔形的官僚團隊,人治是其統治秩序的核心,法治只不過是管理社會的輔助手段。一方面,統治者要獲取“靠得住”的官員效忠,就要給予他們特權;而另一方面,官員們爲了獲取特權則向上級統治者輸誠效忠,竭力扮演成爲一個“靠得住”的人並爭取提升,從而形成**社會獨有的統治體系。而官僚隊伍中不能說沒有胸懷報國之志的人士,但更多的是爲了“升官財”。
而所謂“升官”,最後說來還是爲了“財”。因爲官升得愈高,財的機會就愈多,財也就得愈大。作官既然是爲了財,於是自然而然地要儘量貪婪、儘量納賄、儘量進行搜刮了。所以中國歷史上幾千年來都充滿了貪官污吏,雖間有所謂清官者出,則往往被人們當作神話來傳奇。把“清官”當作“傳奇”,這就足夠證明中國官僚之貪污**是達到如何普遍化的程度了!
爲了升官,官員們相互傾軋,鬥得你死我活,其實對於統治者來說未必是壞事,他這樣就可以長袖善舞,左右逢源,從而保證自己的地位不失,說話有人聽。因爲你不幹,我馬上就可以給你的對頭升官,讓他來幹。而自己的對頭當了政,自己的下場便可想而知,這樣一來誰都得小心伺候着。
不過當政者也不都是糊塗蛋,比如趙昺,他深知有些人爲了上位就會不擇手段,而這就不是自己想看到的了。而他前些日子曾深入鑽研天下第一腹黑韓非子的著作,其爲了給秦始皇說明這個道理,還特意講了個小故事:
說宋國有個賣酒的人,買賣公道,童叟無欺,待人謙恭,一團和氣,酒味香醇,酒旗高掛,一句話,硬件相當厲害。可是,積貯很多好酒,卻沒有人來買,時間一久,酒都變酸了,那味兒比老醋還刺激。賣酒的感到很奇怪,不知哪出了毛病,於是,向鄰居的智慧老人楊倩諮詢。
楊倩說:你養的狗兇惡嗎?
賣酒的說:狗很兇惡,可是,這跟酒賣不出去,有關係嗎?
楊倩說:當然有關係了,想買酒的人,都害怕你的狗呀!有的人打自己的小孩,揣上錢,拿着壺,前來打酒。剛到門口,你的狗就竄出來了,嚇得人家一路跟頭把式的往回跑,這樣,誰還敢來買酒呢?
韓非子其實想說的就是國家也有這樣的惡狗,便是君主身邊的那些奸賊、壞蛋。有才能的人,懷着安邦治國的大本領,想來輔佐君王。可是,那些奸賊壞蛋嫉賢妒能,生怕人家來了,奪了他們的飯碗,於是,像惡狗一樣竄出來咬人。
而國君地位煊赫,吃頭份兒,穿頭份兒,坐在上面充大輩兒。雖然看着很爽,卻脫離了羣衆,很容易受到矇蔽的。就因爲,有壞人給你使壞招兒,拒賢才於千里之外。所以說壞蛋是可惡的物種,當大老闆的稍有不慎,就會被壞蛋給壞了,千萬要注意防範,一刻也不能掉以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