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考塵埃落定已經進入三月,武舉考試開始。不過比之文考,武舉卻要簡單的多,且轉由兵部負責,而選拔的條件也要比從前寬鬆的多。申請者只要有籍屬地裡、縣初具的無犯罪證明及家中直系親屬無叛國行爲,年滿十八歲,未到二十三歲的證明就可報名,但在開考前要接受體檢,以保證其身體健康,一般只要無傷殘和重疾、視力良好就可通過。而報名的時間也截止到開考前的三日,以便吸收那些文考落榜的舉子們參試。
考試的內容分爲文試和武試兩場。先進行文試,試題很簡單,包括算學和策論一篇,一般只要答對半數的算題,寫出一篇五百字的策論都能進入下一場考試。這讓許多人覺得這並非是考試,只是審驗參試者是不是傻子和文盲,所以只要讀過幾年書的人都能通過。
至於武試對前朝而言也要容易的多,即沒有開強弓、拉硬弩和舞關刀、舉石鎖這些考察蠻勁的內容,也無需騎馬、射箭、舞刀弄槍。只要在設定的時間內徒手完成百步跑、三千步跑,還有跳高、跳遠及投擲等簡單項目後,基本上便已經入榜了。
除了簡單之外,武學的待遇也不錯。在校期間免費發放冬夏兩季服裝、鞋帽,膳食免費,每月還有三貫的零花錢。而京中的人對於武學的伙食向來是羨慕不已,不僅味道好,且標準高,即便是小康人家也趕不上。另外只要能夠順利修完學業,便能直接授官,領取薪俸。
此外從軍後,也不同於從前要終生服役,直至致仕。只要在達到相應的服役年限後,不但可以退出現役,還能轉資爲文官,並獲得相對應的品級待遇;若是無意仕途,還可領取一筆不菲的補償金,或是一塊屬於自己的土地。若是排出戰爭期間可能會有傷亡的不利因素,可以說再沒有比之更好的出路了。
趙昺之所以將武學科考條件放的如此之低,除了考慮到當前的武器已經不是冷兵器爲主了,而熱兵器在對體力要求降低的同時,威力卻要強大的多;再有社會上對於從軍依然存在偏見,尤其是戰爭時期,而大多數士子們對於當兵更是嗤之以鼻,所以只要通過良好的待遇和較低的門檻來吸引士子們加入;不過軍中也確實需要有文化的士子們擔任軍官,他們比之軍中選送的士兵在見識和接受能力上要強的多。
此外宋朝的科舉曾經屢次爽約,週期很不穩定,並不是我們熟悉的“三年一考”。有時候呢,一年就考,有時呢,十年才考,直到宋英宗即位,才把規矩定下來。而後又因爲戰爭變得再度不穩定。此次科考就是十餘年的來的第一次,這樣不穩定的週期,導致了很嚴重的社會問題——杭漂。
當前的交通狀況太過落後,士子們赴京參加考試往往要長途跋涉,不僅浪費了時間,一路所費也讓家庭狀況不好的士子不堪重負,還有的是落榜後覺得無顏回鄉。於是種種原因導致落第學子們,懶得回家了,就漂在臨安等着不知音訊的下次考試,這雖然極大地繁榮了當地的房屋租賃市場,但也是不穩定的社會因素。將他們收入軍中,不失爲一舉兩得的辦法。
但不要只看門檻低,被‘騙’進去就不由你了,不脫幾層皮,不被洗了腦是無法畢業的。當下不要只看負責招考的兵部官員們一個個的笑的跟花兒似的,和顏悅色的給你解答各種問題,並不厭其煩的大談從軍的好處。可只要仔細瞅瞅就能發現笑容後隱藏的‘陰險’,待你簽上大名後,掉到坑裡的時候,更是一個個的在背後偷偷‘幸災樂禍’。
所以趙昺針對這種情況,制定了寬進嚴出的武學招生政策。進入武學的經過初考和檢查,身體雖然弱些,但也非不堪。只要進了武學後,好飯好菜的喂上一陣兒,再加上半年的初訓,估計一個個都從豆芽菜變成了棒小夥兒,兩年學習之後保證就被訓練成軍隊的人了。再說,他也沒有虧待他們,該給的都給了,還有什麼可抱怨的
到四月初,武舉考試也已經結束,但是今年並沒有武狀元產生。此次武學共招收了學員五百人,雖然沒有達到預期目標,可也讓趙昺欣慰,從身體素質上講,這屆可以說是最差的。而從文化素質上說,卻是歷屆學員中最高的。他們中的有些人,很可能在十年後成爲軍中的骨幹……
連續忙碌了一個月,趙昺已經有些疲憊不堪,可他卻依然難以偷閒。這時已經進入夏天,天氣變得潮溼悶熱,太后出宮搬入南屏山涼宮避暑,而他卻不能離京,便再搬到宮中的冷泉堂居住。
杭州最爲著名的避暑勝地在冷泉山,那裡有激瀑從山上流下,在山中形成涼爽的小氣候,城中的達官貴人紛紛在此建園用於夏季避暑。但好地方總是最搶手,有的人得不到,便仿照冷泉山的形勢建園,而北宮中的冷泉堂就是這種產物,依靠引來的泉水,利用飛來峰形成飛瀑,再注入湖中,從而達到降低溫度的效果。
“諸位不要拘束,可摘去冠帽,脫去朝服,這樣涼爽些!”這日趙昺在冷泉堂中召見諸位宰執議事,看着衆人都是大汗淋漓,不等他們施禮便笑着道。
“還好,還好……”在皇帝面前衣冠不整那是極爲失禮的事情,雖然陛下有諭,卻也不敢袒臂露身,齊齊施禮訕笑着道。
“也好,給諸位愛卿弄些解暑的涼茶來!”趙昺卻是不管他們,自己雖沒有背心褲衩,可也只穿了一件便服,而自己也不能勉強他們,便令王德送上涼茶解暑。
“謝過陛下!”衆人依此落座道。
“此次召集諸位愛卿,是商議發行新幣之事……”當前樣幣已經制造完畢,各地情況也基本察明,趙昺覺得應該告知衆執宰,畢竟此事執行繞不過他們的。至於發行新幣的意義,他覺得衆人都十分明白,因此沒有多講,只是一帶而過,主要說了前後的情況。然後讓戶部尚書陳則翁,再做詳細的彙報。
“陛下,各位相公,此是下官奉陛下之命,試製的樣幣!”陳則翁首先從隨身攜帶的一隻錦盒中取出兩枚金屬樣幣及印刷的各面值紙幣,然後介紹了這一段時間所做的準備工作,當然隱去了事務局參與此事的一節。
“陛下,臣對於發行新幣並無異議,且以爲已經勢在必行!”陸秀夫聽了之後,拿起一枚樣幣仔細端詳了一番後首先言道。
“陛下事事都能先行一步,臣慚愧!”文天祥施禮嘆道,不過顯然他對發行新幣亦無意見。
“這新幣印的真是精美,正面爲舊都開封御街,背面爲杭州西湖,且採用套印之法,若想僞造比登天還難!”應節嚴拿着一張最大面額的五十貫紙鈔,帶着老花鏡仔細審視一番後,對身邊的劉黻道。
“嗯,比之從前的交子要好的多,更勝於蒙元的中統鈔。而以大宋寶鈔爲名,非以年號爲名,也是妙極!”劉黻點點頭附和道。
“這銅幣的鑄的也十分不錯,含銅量不會少於八成,想要仿製只怕也是虧本買賣!”王應麟掂了掂新鑄的銅幣道。
“當然了,樣幣皆是純金鑄成,自然比之銅幣份量重許多。汝真是老糊塗了,金、銅不分了!”應節嚴笑着打趣道。
“呵呵,吾是老眼昏花了,居然連真金都看不出來!”王應麟又仔細瞧瞧,訕笑着道。
“陛下,以金爲本發行紙幣,據臣所知左藏庫中所藏難以保證兌換,若是出現搶兌將如何應對!”江璆一一看過之後,皺皺眉道。
“江知事,此節陛下早已考慮過了。”陳則翁施禮代答道,“當下左藏庫及各府庫都積存着不少絲帛,加上今年夏稅所入,將有數百萬匹之多,且民間以絲帛作爲標定也有慣例,可以其代之。”
“嗯,如此卻也能夠應付一二!”江璆點點頭道。
“陳尚書,吾也有不明之處,還請指教!”文天祥也發問道,“以千文爲一貫,等同銀一兩,十貫等同金一兩,是否金銀定價太低,而有害於財政呢?”
“右相想是擔心兌價太低,從而使得金銀價值降低,導致外流吧!”陳則翁略一思索反問道。
“正是!”文天祥言道。
“此事陛下與臣私下議過,陛下言我大宋的稅賦還需依靠海貿來維持增長,而隨着沿海地區的穩定,必將迎來發展。而蕃商與我們從事交易,必須先將金銀兌換成寶鈔才能購買商品,看似其佔了便宜,卻有利於促進商品出口。不過我們以寶鈔換取了他們的貨物,在完成後其也會重新兌換金銀,而朝廷實際付出的成本同樣降低,且獲得的是高於金價的物品。”
“哦,吾明白了。蕃商先是用貨物或金銀換取寶鈔,再用寶鈔換取物品,實際上是將金銀留在了我朝,我們付出的只是一張紙鈔而已。可我們要用金銀與他國兌換,則會獲取更多的回報!”文天祥琢磨了一會兒有些明白了,朝廷採用固定比率強行兌換,有助於金銀的流入,實現寶鈔的保值。
“嗯,右相所言相差不遠!”陳則翁點點頭道,實際上操作起來要繁瑣的多,詳加解釋也非幾句話能說清楚,他只能含糊地道。而按照小皇帝的說法,以大宋寶鈔作爲交換貨幣,其中好處很多,慢慢的將取得大宗商品的定價權,那時獲利將是極爲豐厚的。
“陳尚書,如何兌換新幣可有了章程?”陸秀夫問道。
“稟左相,已經針對不同地區和不同的金屬幣的比價做了完善的調查,屆時可作爲兌換的依據,而鹽鈔現下尚能維持幣值,自可等價兌換。”陳則翁知道大家不好意思向皇帝提問,便都衝着自己來了,也只能一一代爲解答,“至於新幣發行,陛下之意是恢復前時的交引所,但因爲其名聲甚是不好,陛下建議改爲銀行,作爲發行貨幣,兌換金銀的機構。”
“嗯,這倒是可行,只是交引所皆已廢黜多年,要想恢復卻非易事啊!”陸秀夫捋捋鬍子不無憂慮地道。
“左相勿憂,在決定發行新幣的時候,戶部便開始徵召人手,並進行集中培訓,當下可以將銀行普及到州,相對繁榮的地區可到縣一級,屆時只需下派到各地州府就能投入發行。另外也可委託當地的商會予以協助,由他們代爲收集,然後再到銀行統一兌付。”陳則翁言道。
“陳尚書,發行新幣所需數量巨大,可有準備?”王應麟又接着問道。
“稟知事,臣根據測算準備印製二億貫的寶鈔……”陳則翁拱手道。
“胡鬧,印製如此大數量的新幣,若是全部流通於市,豈不會導致寶鈔迅速貶值,物價飛漲!”王應麟聽了不待其說完,便大驚地道。
“王知事勿急,印製的新幣非是一次投入市場,而是先行發行一貫、十貫及五十貫的新鈔,而二十貫和五貫的暫時不投入發行。一者是備作調撥之用的庫存,二者可做來年增發之用。而兌換回收的銅、鐵幣經過遴選後,品相好的封存於庫,成色不足的則予以銷燬重鑄,逐漸縮小金屬幣的使用。”陳則翁解釋道。
“嗯,陳尚書考慮的周全,是吾性急了!”王應麟點頭言道。他也清楚欲使新幣在短時間內完全取代市場上流通的舊幣,所需新鈔是十分巨大的。爲保證新幣發行的順利進行,需仔細估算需要的新鈔數量及主輔幣比例,且新幣的數量要準備充足,且各地區所需的不同,難免有的地方感覺不夠,因此一面看情況,一面調劑,一面繼續印刷補充,這樣比較穩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