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麼回事?”夏嬰洛驚道。
風若狐衣衫滿是血跡,髮絲凌亂,顯出幾分落魄。
他也不回答,轉身便想走。
上官燕縱身一躍,徑直攔在對方身前。
“若狐兄想哪裡去?”
風若狐理也不理,直接伸手去推上官燕。
上官燕不閃不避,伸單掌撥開對方推出去的手,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外面倒處都是鎮王府和風玟宣的人,你不如在此一避!”上官燕急道。
“閃開……”風若狐眼中無視旁物,直勾勾的盯着前方,“他們想殺……我便要他們殺個夠!”
“你瘋了!”上官燕手上用力,拉住風若狐手腕,試圖阻止他繼續向前。
手腕被反扭的角度越來越大,但風若狐卻好像根本感覺不到疼痛似的,繼續邁步向前。
上官燕無法,只得突然合攏手中泥金摺扇,‘啪!’地一聲,點在對方背後的穴道上面。
風若狐身體一滯,一下子倒下去。
上官燕伸手一把接住。
“看來真的要麻煩夏小姐了。”上官燕輕咳數聲,臉上露出苦笑。
夏嬰洛無法,只得讓紅棗和綠竹去取了藥,讓她們去照顧小公爺。
這兩個丫鬟過去便是伺候小公爺的,處理外傷自不在話下。
“只怕是內傷也不輕。”夏嬰洛低聲道,“要不要去尋個大夫來?”
上官燕露出爲難的神色,道:“不可,鎮南王必會四處尋他,而且風玟宣隨時都在暗處虎視眈眈。
這個時候如果被他們發現了,在下很難保證你們的安全……”
夏嬰洛知上官燕此言不假。
但凡有一線希望,他都不會將風若狐送到她這裡來。
而且見他今日一身全黑的夜行衣,她知事情必定非常緊急。
上官燕趁幾個丫鬟進屋幫風若狐處理傷勢之機,便拉夏嬰洛出來,將鎮南王府發生之事一一言明。
夏嬰洛聽的眉頭一皺:“看來有些人是怕小公爺搶了世子之位。”
上官燕不屑道:“那些個害怕鳩佔鵲巢之人,與他們自是說不清道理的。”
夏嬰洛轉頭看了看風若狐休息的那間屋子,窗戶裡隱隱亮着燈光,映出紅棗跟綠竹忙碌的身影。
“沒想到王爺居然出手這麼重。”
“可能只是一時失手。”紅衣嘆道,“若狐兄這性子,待會醒來定不會安份。
可在下那邊又不敢離開太久,如被他們發現端倪,以後就很難再到夏小姐這來了。”
夏嬰洛知他也是偷偷出來,於是也不強留。
“上官公子放心,我定不負所托。”
她回答的痛快,上官燕似有些出乎意料之外。
要知道,這鐵面狐狸如果失去理智,就連他都沒有十成把握能制服對方。
風若狐這次眼睜睜的被自己的父親傷了,又當着所有人的眼皮底下被自己的二哥刺傷,這最重的傷卻不是在身上,而是在心底。
只怕是外傷好治,心病難醫。
不過這個女子對他來說……應該是特別的吧?
上官燕在心裡估量着,突然想起什麼來似的,反手從腰後抽出一把佩劍遞給她。
“這是他的劍……在下順便從王府幫他帶出來了,只是……不到萬不得已,不要交給他。”
夏嬰洛知平日小公爺劍從不離身,但現在將此還給他也許反而是件壞事。
佩劍接在手中沉澱的的,一手持着都有些吃力。
想着小公爺單手揮此劍輕鬆自如的模樣,她的心中倒生出些敬佩來。
上官燕又囑咐了幾句,便匆匆離去。
望着他一邊咳着,一邊漸遠的背影,夏嬰洛不由得嘆了口氣。
偏偏看似弱不禁風的身子,卻是輕功高手,這簡直沒地方說理去。
夏嬰洛特意囑咐了崔媽媽,讓她多安排夜間院子裡值夜當班的下人。
又讓平兒去庫房裡多尋些治療內傷的藥材,如有缺少並囑她明日出去買。
眼見着折騰了快一個時辰,夏嬰洛原本就體弱,這會更是又困又乏。
身邊的丫鬟們都勸她回房休息。
她猶豫了半天還是去了,但還沒來得及合上眼,忽聽院裡‘叮噹’亂響。
夏嬰洛忙披衣起身,來到外面卻見風若狐休息的那間屋子房門大敞,屋裡擺件碎了一地。
紅棗跟綠竹驚慌失措地跑出來,一直向花園的方向追去了。
夏嬰洛顧不得其他,只得也跟着追到花園。
卻見平兒已在桃園將風若狐攔住了。
“請主子留步!”平兒垂首跪在風若狐面前,寸步不讓。
夏嬰洛趕來時風若狐正打算出手將平兒打出去。
“風若狐!”夏嬰洛一聲嬌喝。
所有趕到桃園來的丫鬟都驚住了。
紅棗跟綠竹滿臉不可置信的神色,盯着她們的大小姐。
她剛纔居然直接喊了對方的名諱,而且還那麼大聲的……吼他?
夏嬰洛趕到時已然走的氣喘吁吁,她繞到風若狐身前,一把將平兒拉起來擋在身後。
對風若狐怒道:“你想幹什麼?平兒現在是我的人!是我命她攔你,不准你傷她!”
風若狐雙目似蒙着一層迷霧,他定定的瞅着夏嬰洛,緩緩的放下了原本準備打出去的一掌。
紅棗和綠竹剛剛將心落回原處,卻見風若狐繞過了夏嬰洛,繼續向外走。
幾個丫鬟面面相覷。
她們雖說原本都是這位爺身邊的使女,但這種時候,誰心裡都清楚,上去攔他,簡直是自尋死路。
這小公爺……已經失去了理智。
就在她們無可奈何之際,夏嬰洛突然快走數步追上他。
“站住!”夏嬰洛氣息紊亂,鬢髮鬆散,但眼中卻射出灼灼光華,“你要去哪裡?”
風若狐直勾勾的盯着前方的桃樹,眼睛一眨不眨,像失了魂魄的人偶。
“回王府!”
“回去做什麼?”
“殺了他們!”風若狐啞着嗓子道。
“你可知,你到不了王府便會被風玟宣的人截殺在半路?”夏嬰洛語氣略有緩和,她慢慢靠近到他面前。
幾個丫鬟心驚膽戰的望着他們,生怕小公爺出手傷了她們的錦郡主。
風若狐突然低下頭來,定定看着她,目光掃過之處,有如刮過冷冽的寒風。
“反正早晚都是死,倒不如多拉幾個人墊背也好,黃泉路上也能結伴而行!”
多年來,雖然他一直憎恨着自己的命運,但在他的心底,還是一直視鎮南王爲父親。
縱使是他在幼年從未得過他的照拂,從軍時就連一眼關切的目光都沒有落在他的身上。
他也從未怨過。
但現實終究露出其殘酷的一面,令他無法接受。
他從不知道傷口竟然會如此的疼痛,痛到他幾乎無法呼吸。
視線在清晰與模糊中交替變幻,他的腦子裡唯剩下了一個念頭。
那就是:殺!
他的手緊緊攥成拳頭,手背青筋凸顯,猶如條條青龍遊走在他的身體之中。
他只想去殺了他們……也許,這裡也包括他自己。
突然,一隻冰冷的柔荑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如果我不讓你去呢?”夏嬰洛毫不退縮地盯着他,漆黑的眼睛裡流露出一絲哀傷。
“你留我又有何用……早知今日,你當初便不該救我!”風若狐說這話時,雙脣一片慘白。黑色的外袍敞開着,露出纏在腰間的白布。
但由於他剛纔的瘋狂舉動,白布上早已被鮮血浸染,透出刺目的殷紅。
夏嬰洛卻突然笑了,一雙柔荑漸漸用力,逼迫他將拳頭張開,將自己的手放進了對方的掌心。
“你是在怪我當初救了你嗎?你現在後悔了,所以準備去送死,讓那些人笑到最後?”
風若狐面如白紙,身體微微地顫抖着,好像隨時都能倒下去。
“讓開!”他固執道。
夏嬰洛收起了笑意,秋眸冷冷的望着他,在她的眼眸深處彷彿燃燒起一團無形的火焰,隨時要把她焚盡。
“你若要走,便先殺了我!”她一字一頓道。
風若狐全身猛地一滯,他不可置信的低頭看向她。
夏嬰洛漠然地看着他,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你可知我爲何要與你結盟?因爲風玟宣視你爲勁敵!你手中握有銘風堂的暗符,這纔是他想要的東西。
他要藉由銘風堂的力量與其他皇子抗衡,所以,你死,最開心的人是他。”
見風若狐站着未動,她繼續道:“但他還有另一樣想要得到的東西——鳳痕。
你死之後,他必將使出渾身解數將我弄到手中,到時我只有兩條路可走。”
她突然向一旁的伸出手,從平兒手中取過風若狐的佩劍。
她將此劍舉到面前,按繃簧抽出鞘中長劍。
劍刃閃爍着寒光,倒映在她的眼中,如同明亮的繁星。
“到時我要麼遠走他鄉,要麼自盡而亡。”她緩緩將長劍遞到風若狐面前。
遠走他鄉……談何容易!
夏嬰洛面上露出欣然之色:“所以,你今天若要走,便先殺了我,嬰洛在此先謝過小公爺了!”
紅棗跟綠竹兩人站在遠處,已是看的心驚肉跳。
這種時候將劍拿到小公爺面前,無異於如虎添翼,他若真奪了劍跑了,誰能攔得住啊?
但是,讓她們感到意外的是,風若狐竟然沒有接劍。
他合上雙眸,似在強行壓抑內心怒火。
半晌無語。
最終,他輕輕推開她遞過來的長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