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老夫人特意問她,夏嬰洛連忙來到祖母身邊,替了大丫鬟的位置幫她捶腿,“不是什麼大事,只是想來問祖母要個下人。”
夏幕天這時帶着管事與三個目瞪口呆的掌櫃出了門,夏府從上到下哪個不知道大小姐是個不受寵的主?
可是今天他們卻親眼看到夏老爺因爲夏嬰洛斥責了二小姐,而且就連老夫人都向着她,難道……這夏府,真的要變天了嗎?
楊氏跟着出了屋,雖然氣惱但也無法,只得恨恨的攜了夏初藍回了院子。
夏嬰洛見屋裡就連下人也都出去了,知道這是祖母有意讓她表露心跡,當下跪在她的面前。
“嬰洛……”老夫人重重的嘆了口氣,“你答應的事真能辦成?你可有幾分把握?”
夏嬰洛微笑着擡起頭來,“孫女不才,但此事如求太子殿下,他定能應下。”
老夫人自是知道當今太子便是皇后所生,如他能答應幫忙,萬無不成之理。
可她拿不準自己的孫女在太子眼中究竟擺放在何種位置。
“如果真是如此,那是最好……只是不知太子爺何時會來?”
“就在這兩日便到府上。”
老夫人見她說的如此自信滿滿,這才露出絲安心的表情。
“你想要什麼樣的人儘管自己尋去好了,只要是在這府上的,你院子裡用得上的。
就是看中了別院的人也可以來與祖母說,祖母幫你要人!”
“謝謝祖母。”夏嬰洛知道自己在府中的第一步算是成功的走出去了。
雖然得罪了楊氏與二妹夏初藍,但之前她們之間的關係也並不融洽,所以也並不放在心上。
離開老夫人的院子後,夏嬰洛便帶着貼身丫鬟香如直接來到佛堂。
高大的廳堂中央擺放着雕飾精緻的牌位,上面刻着夏幕天夫人蘇氏之靈位。
夏嬰洛放輕腳步走進佛堂,佛堂之上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婦人。
身穿僧衣,虔誠的跪在蒲團之上,口中默唸着佛號,聽到腳步聲接近她微微睜開眼睛。
夏嬰洛在她身後站定腳步,輕聲叫了句:“崔媽媽?”
老婦人詫異的轉過頭來,目光在對上夏嬰洛的一剎那不由得脫口驚叫道:“小姐!”
夏嬰洛靜靜的站在那裡,從對方的眼中她看到了真情流露。
早在她兒時,便聽府上人說這佛堂之中住着個崔媽媽,曾是自己生母蘇氏的心腹。
但自從其主子死後她便求了老爺以及老太太留在佛堂之中,常年爲蘇氏祈福誦經,足不出戶。
夏嬰洛當年並沒有來此見過她,自賞燈會後她的心便全然被三皇子風玟宣佔據了。
而且此後她又被丞相府收爲義女,更是從未思考過這些問題。
她面上帶着淡淡的微笑,“崔媽媽認錯人了,我是嬰洛。”
崔媽媽猛然醒悟,“你……你真的是嬰洛?”
夏嬰洛盈盈下拜,“給崔媽媽見禮了。”
崔媽媽急忙跪倒在地,“大小姐,老奴可受不起啊!”
夏嬰洛扶她起來,只見崔媽媽兩眼含淚,“沒想到……您真的來了……”
夏嬰洛的心中也是一陣的酸澀,對於自己的生母她是沒有什麼印象的。
自她出生蘇氏便過世,身邊只有兩個與她年紀相仿的丫鬟相伴左右,楊氏更是連奶媽都沒有替她找一個。
本是希望養不活就餓死她算了,卻沒想到她居然只靠吃着米飯糊糊活了下來。
崔媽媽這時早已淚流滿面,“小姐託付給老奴的事……終於能讓她達成心願了,九泉之下我家小姐也能合上眼了。”
說着她從懷裡取出一隻荷包,“小姐臨終前將它託付於老奴,稱日後大小姐如能親臨這佛堂之上尋我,便讓老奴親手將它交與您手上。”
這是……母親蘇氏的遺物?
夏嬰洛接過手中之物直愣愣的站在那裡,大腦頓時一片空白。
夏嬰洛帶崔媽媽帶回北院,安排給她管事媽媽之職後又讓香如和曉雲帶她與院裡其他幾個下人相見。
等屋子裡的人全都離開後,夏嬰洛只覺得身心貧憊,她將荷包裡生母的遺物的小心翼翼的倒在桌上。
只見荷包裡裝着兩樣東西。
一卷羊皮紙與半塊銀色的佩飾樣的東西。
她先展開那捲羊皮紙,卻發現只是半張,上面隱約畫着地圖,因爲時間過於長久有些模糊不清。
她又拿起那塊佩飾,卻是一愣。
此物非金非銀,非銅非鐵,卻是連她也沒有見過的質地,銀色的表面光滑如鏡,堪比水面還要清澈。
但它也只是一半。
夏嬰洛用手指輕輕撫摸着它斷開的缺口。
這塊佩飾上的圖案雖然缺了一半但她仍能推測出原本的樣子來,因爲它與自己臉上的鳳痕圖案別無二致。
她一直沉浸在這巨大的震驚之中。
原來她曾經錯過了,錯過了這一切啊!!
夏嬰洛緊緊握住手裡的半塊佩飾,心中默唸:母親,我此生定不會再重蹈覆轍!
她正坐在牀上發呆,這時香如進得屋來,“小姐,平兒回來了。”
夏嬰洛急忙將荷包收起來,吩咐香如仔細藏好。
香如雖不知此爲何物,卻是加了萬分的小心,藏到箱底鎖了起來。
平兒這時走進來,先跪了再將手裡的包袱呈上。
夏嬰洛看了她用藥材換回的銀兩,發現只多不少。
於是更加確信她背後的主子極有可能是風若狐,於是也不點破,當下賞了她串銅錢。
平兒收了錢臉上卻無半絲自傲之色,磕了頭之後便退下了。
夏嬰洛一直在暖炕上縮了一下午,滿腦子全是崔媽媽與她說的事。
思前想後她終於定下心來,讓香如喚了崔媽媽前來。
“大小姐有何吩咐?”崔媽媽進屋來便行禮,完全沒有因她是其生母的心腹之人便居功自傲。
“崔媽媽這邊坐。”夏嬰洛拉着她坐到跟前,先嘮了些個院子裡的瑣事,崔媽媽回答的條理絲毫不亂。
夏嬰洛微微一笑,“有勞媽媽了。”
“大小姐客氣,這本是老奴份內之事,不知還有什麼能幫上大小姐的?”
“您再與我說說我母親孃家的事吧。”
崔媽媽略一沉吟,“蘇家祖上本是北方的鎮守將軍,可現在府上只有你大舅一人任參將之職。
雖然老奴多年居在這府中卻也收到過幾封書信,卻都是你大舅託人捎來的,無非都是些問候之言。”
“是否有提起過我?”夏嬰洛對這舅舅沒有絲毫印象。
“提起過幾次,但都被大夫人楊氏壓下了,所以你至今也不知道外祖父家的事。”
崔媽媽輕嘆一聲,“這蘇家的情況其實比咱們府上覆雜許多,你母親與夏老爺的婚事本不爲家裡人所喜。
但你母親性子直,喜歡上了偏偏就願跟他到天涯海角,最後惹得你外祖父動了怒,將你母親趕出家門。
本以爲生下您之後日子就更好了,卻不想……”崔媽媽說着眼底溼潤了。
“都是嬰洛的不是……”夏嬰洛急忙寬慰,“嬰洛的命不好克了母親……”
“不是的,大小姐,與您無關!”崔媽媽猛地擦乾眼底的眼淚。
“大小姐您出生那天是老奴親手抱的您出來給老爺、老太太看,那時小姐還是好好的,可是等老奴抱您回去的時候,小姐卻已然不行了。”
一絲寒意順着她的脊背爬上來,“怎……怎麼會……”
“這也只是老奴的猜測,可小姐絕不是因爲您才過世的!”
夏嬰洛僵在當場,她以前從未猜測過這個可能,那就是她的母親未必是因她而死,而是另有原因……
崔媽媽小心的喚了幾聲纔將她從迷離中喚醒。
“大小姐怎的突然想起問外祖父家的事了?”
“沒什麼,只是多年未有聯繫,再加之嬰洛就快要出嫁,此時如錯過可能很難再有相見之日。
我想母親如在世也一定非常想念外祖父他老人家,於情於理我都應該替她完成這個心願。”
夏嬰洛到桌案前提筆寫了兩封信,一封是給外祖父親啓,另一封卻是給大舅老爺的信。
她將兩封信分別封好,讓香如把平兒叫了來。
“單憑大小姐吩咐。”平兒自來了之後便是個不多言多語的,這一點讓夏嬰洛非常滿意。
“聽說你自幼便與父親行走江湖,不知可有辦法幫我往北方送封信?”
平兒思索片刻,“奴婢的爹爹生前曾收了幾個徒弟,現在都在城裡的鏢局做工,容奴婢出府去問了回來再回大小姐。”
平兒並未立即應下,而是表明了態度要先去打探再做決定,這讓夏嬰洛十分的滿意。
“那你去問準了再來回我,若是他們有接去往北方的護鏢,我想請他們幫我送一封信,到蘇參將府上?”
“願聽大小姐吩咐。”平兒恭敬的磕了個頭。
“行,你先去吧,記得這事兒千萬別對外人說起。”
平兒出了屋,崔媽媽卻在一旁嘆着氣,“只怕是蘇老爺仍對夏府心懷怨念,會連累大小姐您呢。”
夏嬰洛見她一副擔憂的模樣卻是笑道,“崔媽媽不必擔心,成與不成都是嬰洛的一番心意。”
崔媽媽也只好點了點頭,“大小姐說的是,今兒是小年,不知咱們院裡是否要多備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