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嬰洛警惕的坐直身體,低低的喝了一聲:“誰?”
黑暗中隱隱閃動一縷暗紅色的光華,眨眼間便棲近她的牀榻。
“噓……”耳邊響起一個男聲,彷彿刻意壓抑着自己的喘息。
不過那人最終還是沒忍住,從脣間漏出幾聲輕咳。
“上官公子?”夏嬰洛馬上便猜到對方的身份。
“夏小姐當真聰慧,咳咳……一下便能猜到在下的身份……”
上官燕原本還擔心她會失聲尖叫,想做勢捂住她嘴的手不由得放了下來。
夏嬰洛攬衣起身,靠近上官燕身旁時嗅到一股濃烈的血腥之氣。
“你受傷了?”她心中一驚,急忙翻身下牀,跑到窗邊將剛纔被撞開的窗扇合上。
“咳咳咳……對不住,嚇到夏小姐了。”
上官燕用手捂住自己的嘴,拼命壓抑着咳聲。
他依舊是一身紅色錦衣,只不過束髮的玉冠鬆散着,碎髮隨意披散下來,顯得凌亂而落魄。
這與他往日貴公子的從容風度截然不符。
這時,外面守夜的曉雲聽到聲音探進頭來:“大小姐,您叫奴婢?”
上官燕猛地一翻身,滾入一側的牀下。
曉雲愣愣的眨着眼睛,居然什麼也沒看到。
“大小姐?剛纔是……”
夏嬰洛這才驚覺自己已下了牀,於是敷衍道:“我想喝點水,沒事……你歇着吧,我自己來。”
曉雲這才猶猶豫豫的退了回去。
夏嬰洛見門重新關上,這才鬆了口氣。
大半夜自己閨房裡藏了個受傷的男人,這種事她還不想讓別人知道。
“咳咳咳……”牀榻下又傳來壓抑的咳嗽聲。
夏嬰洛來到牀邊,看到上官燕頗爲難堪的從牀下爬出來,用手捂着自己左側的腰間,
衣裳的下襬都被血液潤溼了。
夏嬰洛突然想起了前世曾經發生過一件事——左徒大人赴太子府宴席,夜歸時遇刺。
左徒之職的主要職責是規諫皇帝、舉薦人才,可他卻是太子黨的成員。
太子邀請他私赴夜宴,並列出一份待舉薦的人員名單,上面全都是與太子有關之人。
左徒大人卻在夜歸時遇刺,那份名單也丟失了。
夏嬰洛記得風玟宣曾經說過,此事必是小公爺所爲。
只不過那份名單卻在當夜便失而復得,所以太子也未再追究,只是他們與小公爺之間更加勢同水火。
名單失而復得?
夏嬰洛盯着略顯狼狽的紅衣公子:“外面可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上官燕眼中閃過一道精光,但轉瞬即逝:“夏小姐因何得知?”
夏嬰洛挑了挑秀眉,道:“你忘記了,我有鳳痕?”
只這一句便將上官燕噎了回去,其實鳳痕並沒有預見之類的神奇,只不過夏嬰洛之前誤導了他。
所以他以爲自己就是不說,對方也會知道,於是沉吟道:“左徒遇刺,在下正好夜歸路過,卻不知因何被他們當成了刺客,四處捉拿。”
夏嬰洛見他臉上一副委屈,再加上他原本就長的比女子還要美麗,如換了別人定讓他這幅模樣迷住。
夏嬰洛卻冷冷道:“你可是幫小公爺攜帶了什麼物件?”
上官燕驚的瞪大了眼睛,“你……你……”
夏嬰洛心中有了數,便不再問他,而是扶他坐到了椅子上。
“我這裡沒有刀傷藥,你只能暫時忍耐一下。”夏嬰洛找來紗布,直接纏繞在他的腰間。
上官燕不由得苦笑,他一身紅衣,這般模樣倒是更引人注目了,可又不好意思拒絕夏嬰洛的好意。
“難道你真以爲自己能順利回去不成?”夏嬰洛彷彿看穿了他心中所想,索性直接滅了他的這份僥倖。
上官燕愣了愣:“夏小姐所言何意?”
夏嬰洛不慌不忙將上官燕留下的血跡清理乾淨,道:“敢問小公爺現在何處?”
上官燕艱難的吞了一口唾液,他感覺自己在這個女子的面前彷彿無所遁形,什麼事都瞞不住她。
“他帶人引太子的手下往外城去了。”
夏嬰洛知道刺殺左徒大人是假,搶奪那份名單纔是真。
可是,他之前卻未將此事告之於她。
既然他們之前已經開始了合作,而且她還特別叮囑要他以後行事定要知會她一聲……
想來這小公爺並沒有完全聽進去。
他還是沒有完全相信她。
夏嬰洛耐心解釋道:“只怕現在全城都已宵禁了,這次行動不只是太子一人。
風玟宣一直潛伏在暗處,只要你一露面,馬上便會遭到軟禁。”
“風玟宣?”上官燕的臉上突然露出一絲不屑的笑意,“雖然在下沒有功名在身,但他還不至於敢當街斬殺在下。”
夏嬰洛知上官燕只是表面風流,骨子裡卻有着跟風若狐一樣的執着和傲骨。
於是用手點指着他的額頭:“他當然不敢動你這侯爺府的小公子,可你替小公爺藏着的東西卻要被他拿回去了!
你真當此事只是刺殺朝廷命官這麼簡單?”
上官燕目瞪口呆的看着夏嬰洛微揚着小臉,教訓他,模樣微帶嬌憨,又含着一股怨氣。
讓他一口氣沒喘勻又悶聲咳起來。
夏嬰洛無奈,怕被外面的丫鬟們聽見了,只得上前幫他在後背順氣。
紅衣公子用手捂着嘴脣,低聲咳着,眼角卻偷偷露出一絲笑意。
那隻小手在他背後輕輕拍打着,着實讓他舒服的很。
就在這時候,梅園的大門外傳來一陣紛亂而嘈雜的吆喝聲。
夏嬰洛忙把上官燕扶到牀上,好在是冬天,牀上的被子十分寬厚,一下子便遮住了他的身體。
“你這是……”上官燕雖然風流,可卻從未乾過這種夜宿未出閣女子閨房之事,當下便紅了臉。
夏嬰洛沒功夫跟他墨跡,直接用被子蓋了他的頭,“你給我把嘴閉嚴了,一會就是把舌頭咬斷了也不準咳出聲來!”
上官燕哪見過她這般兇的模樣,噎的一翻白眼。
這時梅園外守夜的婆子去開了院門,頓時有不少人闖進了梅園。
夏府大總管李連賀緊緊跟隨着一隊士兵進了園子。
崔媽媽這時也聞訊來到院子裡,紅棗跟綠竹則不動聲色的守在夏嬰洛的閨房門口。
她們的使命便是保護大小姐,不管對方是什麼人,都不能動搖她們。
平兒默默不作聲的隱入了黑暗中,她與紅棗她們的身份並不相同。
紅棗與綠竹是風若狐身邊的使女,而平兒卻是出身銘風堂,她是死士!
帶兵的領頭軍士面色陰沉,腰上挎着劍,看起來殺氣騰騰。
管家與崔媽媽說了些什麼後,崔媽媽臉色一變。
“你們當這裡是什麼地方?我們大小姐可是皇帝親封的錦郡主,你們瞪大眼睛瞧清楚了!這裡也敢搜?”
帶頭的軍士顯然沒料到會遇到這種場面。
他帶着士兵一路追查下來,卻沒有找到一點蛛絲馬跡,心中早就焦急萬分。
要是他找不回那逃走之人,不光太子不會放過他,就連三皇子也會治他一個辦事不利之罪。
想到這裡他有些不耐煩起來,怒斥道:“我等奉命追查刺客,敢違命者,斬!”
大總管李連賀被士兵推了一個趔趄,崔媽媽和守院的婆子根本就攔不住他們,士兵像潮水般涌進了梅園裡。
曉雲聽見外面的聲音不安的來回打轉:“這可怎麼辦?”
轉回頭再看大小姐的閨房,靜悄悄的,好似她睡的正香。
紅棗與綠竹相互對視了一眼,同聲道:“曉雲姐姐,你還是去院裡看看情況吧,這裡我們守着。”
曉雲思索片刻,道:“那我出去看看。”
夏嬰洛此時正在屋裡靜靜傾聽着外面的動靜,聽到她們的對話也不禁暗暗點頭。
紅棗與綠竹這番做法也是爲了保護不會武功的曉雲。
如果一會雙方發生衝突,曉雲很可能會受傷,索性把她支開。
士兵在院裡四散開來,到處搜查。
夏嬰洛擁着被子坐着,聽着窗外的腳步聲不由得讓她憶起當初在聽雪崖上的那一夜。
那一夜她也是像這般將小公爺藏在被子裡才躲避開太子的追查。
想到這裡她不禁露出苦笑,她還未出閣,被子裡卻接連藏了兩個受傷的男人。
上官燕側躺在被裡,只覺到處都是夏嬰洛身上的淡淡香氣,他從沒這般狼狽過,只巴不得牀底有個縫好鑽進去。
就在這時,窗外隱隱傳來士兵的呼喝之聲:“將軍!院裡都查過了,並無異常!”
“每個屋都不要放過,查的仔細些!”領頭的將軍高聲道。
上官燕恨的咬牙切齒,心裡暗暗思忖,等日後必將找機會將他給殺了以解心頭之恨。
院裡相續傳來丫鬟們的驚叫聲。
夏嬰洛知道他們定是開始查丫鬟們的屋子,還有倉房等處。
突然她感到上官燕的手輕輕搭在了她的手腕上。
怎麼回事?
她低頭望去,正對上一雙羞怯的眸子。
上官燕湊在她的耳邊:“如果……實在不行……在下可稱自己與夏小姐私會……那個……在下日後定會負責到底……”
夏嬰洛驚訝的望着他,整個人都僵住了。
上官燕卻滿面含羞。
這是怎麼個情況?這個時候害羞的是應該是她好不好?
你一個大男人臉紅個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