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已屬秋季之初,空氣也變得乾燥。
今天是八月初九,也是九方學院開學招生的最後一天。
九方學院,位於琳琅國國城之最西,坐西朝東,其總佔地面積相當於全城的十分之一。
提起它,整個大陸或許還人沒聽過三大帝國國君的尊姓大名,也不知是男是女,但是,對於九方學院的名號,上至白髮老太,下至呀呀學語的孩子,都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大陸有數十個學院,大部分是每三年招生一次,而九方學院是隔二十年纔開學一次。
也因此,每逢開學,大陸之人都蜂擁而來,搶佔一席之地,期望能被女神眷顧,獲得進入學院的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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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亦是如此。
這會兒,西側一方臨近九方學院的十里內街道上來與去的車馬排成長龍,而學院大門正前方附近三裡之內,甭說車馬無法通過,就是連個落腳地方都找不到,只能看見贊動的人頭。
這些人,最前方的是自大陸各國趕來的求學者,後面一些則是隨從護衛與護送的親人之類,再後面的麼,當然是琳琅國都城的人與打探消息,外加各種摸滾打科看熱鬧的。
日頭自東移到中空,又從中空偏西。
已經是下午時分,九方學陸的招生也將要接近尾聲。
乾燥的氣候,斜照的太陽光,令人潮上空的空氣更抑悶,而圍聚的人潮對此恍若不知,俱各自關心着自己在意的事,或惦腳遠望,或興致勃勃的議論着,各種各樣的聲音此想彼伏,偶爾還能聽到陣陣笑聲。
也在此刻,一匹小綠馬揹着個一身白衣的少年,自南方的一條街道上轉出,奔馳在通往學院的正道上,它似一顆流星閃過虛空,沒等街上停留的人與馬看清影子便消失。
揹着白袍少年的小綠馬,以風摯電疾般的速度越過排成長龍的馬、馬車陣,悄然停在正探項往前看的人羣背後。
前方是擠得水泄不通似的人潮,已再沒有閃挪飛移的空隙。
坑爹啊!
等小綠馬站穩,水嘯又一次無聲悲嘆。
這情形,實在太壯觀了,壯觀的令人望而止步。
清明上河圖上的盛景算啥?若那畫家見過這情形,估計會當那番繁華是小孩子在玩過家家的遊戲。
“綠馬?”馬車與馬背上的人,看到彷彿從天而降的綠色時,驚訝的瞪圓了大眼。
周圍的人聽到聲音,也紛紛四處亂瞧,當瞧到比普通馬匹還小的小馬時,頓時驚愕不已:
“呀,竟然真的有綠馬!”
“快看,還長着翅膀!”
“魔獸,是魔獸馬。”
……
後方的後方有人聽到驚叫聲,受不住誘惑,紛紛引項窺探前方;前方的人聽到後面的聲音,也跟着回頭觀看。
綠馬,少年,漂亮的眼睛。
“真是綠馬,……”
然而,纔要感嘆的附合時,突然發現馬背上人的眼睛,到嘴的話突的頓住,一個個驀的沒了聲音,只有眼睛瞪得老大老大。
後面的瞧到前方轉頭的人的表情,也更加好奇,有看到一抹背影的人,只急得心如貓撓。
主人啊主人,您比殿下更招關注啊。
被一雙雙眼睛打量着的飛飛,將情形與自家殿下昔年出生所造成的轟動一比,發現眼前更勝一籌,一時特有成就感。
這可是他的主人,主人受人尊敬,他也與有榮焉矣。
可惜,英明的龍王陛下看不到這種情況,如果能看到,肯定不會擔心殿下因受矚目而難以成年。
驕傲過後,飛飛有點點沮喪。
火辣辣的視線臨身,水嘯有種似是被人在當猴兒觀看的感覺,背皮一毛,似無數毛毛蟲在爬,雞皮疙瘩爬滿一身。
這情形,哪是坑爹坑媽,簡直是坑祖宗哪!
如果習武者,她至少可甩幾個眼刀,將人給瞪回去,但是,這些人大多些是普通人,就算有些是習武者,修爲也較低,若甩個眼刀,估計會將人嚇得吐血。
她,曾是普通人,現在也是,等將來重返故鄉的那一天,也仍然是普通百姓,她也一直以爲,但凡對手無縛雞之力的民衆出手的人都是垃圾。
因而,就算她的本性也是有點點爆烈因子存在,也絕對不會對無辜百姓動手。
萬事不宜遲,果然是真理。
汗泠泠的抖抖身上冒出的雞皮疙瘩,水嘯儘量將身上的氣勢掩去,以免傷到無辜的人羣,又爲保證不在無形中露出殺氣,更微微垂下眼斂,取出琴,橫抱。
琴?
周圍的人看到綠馬背上的人憑空取琴而抱,突然的茫然。
抱着琴的水嘯,微微沉吟一下,手指開始拔弦,聲音很輕很柔,跟樂師的演奏相似,也很柔和。
怕傷到人,她也不敢用猛調。
曲子很動聽。
慢慢的,周圍的人羣眼神變得越來越平靜。
稍稍一刻後,以小綠馬正前方爲中線,人羣帶着一臉心甘情願似的表情,向左右慢慢後退,就算人與人貼成了一堆,也沒有怨懟。
一條寬約一丈的大道,也隨之呈現,其前方的一端,正向遠方連綿。
飛飛對着人羣眨眨大眼,擡蹄,昂首慢行。
琴音嫋嫋,前方的人也聞音讓道,任一丈寬的大道筆直穿過人羣,無止境的向前伸展,後面的人羣在等綠馬離開約十餘丈遠時,又慢慢合攏,將道阻斷。
“前方的兄弟,你們看到了什麼?”
等人淹入人潮中再也看不到時,後面的人醒神,禁不住紛紛向前方的人打聽。
“比太陽還耀眼的眼睛。”
前方還沉浸在琴音中的人,幾乎是條件反射般的回答。
“啊,可惜,沒有看到。”聽到回到,後面的人頓感惋惜。
“好漂亮的人。”
“金色的眼睛,竟有金色眼睛的人哪。”
……
在稍稍過後片刻,等琴音遠去,人羣沸騰了,熱烈的討論聲聲聲不絕,於是乎,一個有關一匹綠馬與一個長着金色眼睛的少年的事,慢慢的向四面八方傳開去。
由飛飛揹着默默前行的水嘯,垂着眼斂,雙手拔弦,隨着越往前,發覺周圍習武者也越來越多,而人的修爲也逐次增高。
一里二里三裡……
聞琴讓道,路在延伸。
當再次走過近一二里,前方的習武者氣息再次變弱,突然的,在又一部分人羣向二邊一退後,前方赫然開闊,再無人潮阻路。
低眉的水嘯,擡眸而望。
前方,是九方學院的正大門,院牆高約四十丈,牆上建有紅柱灰瓦的瞭望城樓,牆壁漆着藍色的漆,門頭上方約三丈處,鑲着一塊巨匾,刻着“九方學院”四個龍飛鳳舞的大字;
有正、兩側門三門,俱是紅銅爲門,正門高約十丈,寬約九丈,麒麟頭口中含着尺大的圓環,側門與正門之間有一堵約有九丈寬的牆,側門高約六丈,寬約四丈,魚頭含門環。
正、側門大開,自門外向內望,可見裡在面的青石路面與一片寬闊的內廣場,還能仍稀見二門的門牆。
三門門洞內分別站二排全副武裝的守衛,個個身着鎧甲頭戴盔,手指紅纓長槍,腰佩佩刀。
院門前鋪着青石地板,在距門牆約百丈遠的地方,排着一排長石桌,其桌自兩側門前開始向兩邊一字相接,桌與桌之間有可容二人並行的空隙。
每桌之後,都坐着二個人,有男有女,年齡也老少不一,桌上擺有文房四寶,還放着打開的盒子,裡面的東西則看不到。
桌後,左右二方搭有一排只有棚頂的遮陽大帳蓬,左方上豎着一塊寫着“武”字的牌,右側則是一塊寫着“文”字的牌子,裡面坐着數十個看起來年齡約在十六七歲到三十餘歲的年青男女。
石桌前,站着一排排的報名者,人貼着人,肩挨着肩,最前方的人距石桌約二尺遠。
而此刻,萬人攢動的地方,一片寂靜,一雙雙眼睛俱齊唰唰的盯着自人羣中開出一條的康莊大道,尤其是桌子後的人,個個兩眼瞪得像銅鈴。
他們的眼裡,只有翩躚而來的一人一馬。
那馬,藍眼綠鬃,神采飛揚;馬背上的美少年白衣如雪,黑髮挑起部分用一條梨白髮帶紮在頭頂,披散下的髮絲在肩後輕舞飛揚,他懷抱一面紫檀琴,微垂的雙眸,面似月照嬌花,看着那張面,讓人覺得人生是如此美好寧靜;
一人一馬的組合,如此的靜好、美妙。
水嘯巡略前方一眼,看着突然靜寂的人潮,再次冷汗直流。
那排着隊的人,至少還有五萬以上,這是最後一天還如此,如是前幾天,又會是何種情形?
她都不敢想象了。
唯有抑着心底的冷寒之意,面上始終保持着波瀾不驚的神色,迎着無數的視線,與飛飛優雅而行。
目注着一人一馬的男男女女,眼神有癡。
這一刻,所有的人眼中只有那個扶琴的人,以至多年後,當九方院再度開學時,人人都翹首以待的望向背後,期望也跟曾經一樣,有那麼一個人能以音開道,優雅的自近十萬人中走來。
而曾經親自見證過那場有史以來最爲神奇的一刻的當事人,當提起初見那個人的感受時都悵然感嘆:那一刻,是人生最美好的一刻。
因爲,那一刻,沒有任何想法,眼裡僅有那麼一抹風景而已。
衆人愣愣的看着一人一馬飄然走出熙熙攘攘的人潮,踏臨學院廣場的青石地面,又看着人與馬徑直走向大門。
無人出聲,更無人阻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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