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二侍從欣喜的神色,鳳留行暗歎着搖首,立即運功,頓時身上慢慢的騰起一屋薄薄的紅霧來,將人連整個大桶都籠罩在霧中。
稍稍一刻,紅霧散去,一身乾爽,連半絲水跡也找不到的鳳留行,披着長長的頭髮,輕輕一躍跳出木桶落於座椅中,懶懶的坐下。
而那隻大桶的水也消失的無影無蹤中,三從、阿六火速收拾,確認沒有留下什麼痕跡後,三從跑向精舍的小廚房,阿六立在一邊等着吩咐。
“準備筆墨。”鳳留行沉吟後,淡淡的吩吩一聲。
阿六領快快的尋出文房四寶擺放整齊,調水研墨。
等墨研好,鳳留行提筆蘸汁,唰唰幾下在紙上留下一串龍飛鳳舞的字,擱筆,將紙吹乾、摺疊放入一隻信封中,再書寫幾筆,等字跡幹後攏於袖子中。
“去將小傢伙請來,別嚇着他。”一會兒後,幽幽的嘆氣,頓一頓,又不放心的加上後半句。
阿六收拾好筆墨,趕緊的領命而去。
眼角的餘光瞧到阿六沒了影兒,鳳留行將手從袖子中伸出,左手一擡,將一把細細的粉末灑入一隻茶盞中,右手摸出一隻小小的盒子,打蓋後將裡面的花瓣分別往二隻杯子中添加一撮,收盒後輕輕搖晃有白粉末的杯盞,將粉末與花瓣混合成一體,放在左手座椅前方。
屋子裡立即漫起淡淡的梅花香味。
那一邊,阿六幾乎是用飛的速度掠到鬆字院中,推開虛掩着的大門,遁着氣息一路直奔水嘯所住的地方,到達後從開着的窗子跳入,又尋到牀邊。
原本還沒醒的水嘯,在他到達的瞬間,彷彿是有感應般嚯然睜開眼。
好敏銳的感知。
“水小公子,我們公子請你過去喝早茶。”阿六暗中一驚,後退一步,在小人兒沒發威前說明來意。
差人闖入房間中就爲喝個早茶,那人腦子進水了麼?
有着起牀氣的水嘯,嘴角一抽,狠狠的瞪着不請自來的傢伙,眸子裡跳動着點點火焰。
“點心是三從做的冰鎮梅花糕。”阿六垂目,不慌不忙的再加一句。
啥?
水嘯眼一亮,也不瞪人了,一個翻身爬起,以最快的速度穿衣穿鞋,旋風似的跑去梳理。
三從名字很溫婉,容易讓人想到‘三從四德’,卻做得一手好點心,尤其是以梅花花瓣爲料的糕點,令她受不釋口,這會兒一聽有梅花糕吃,水嘯立即暫時性的將一切拋開,急三火四的打理自己。
還是少主聰明,知道人的弱點。
瞧到水嘯的舉動,阿六心中暗自佩服少主的計策。
水嘯手忙腳亂的收拾好,跟着阿六就奔向竹字院;而當這二人在向竹字精舍靠近時,三從也終於燒好泡茶的水,端至廳中。
鳳留行在他一放下茶盞時,親自動手往備有花茶的茶盞中注入三分之一份量的熱水,浸泡茶瓣。
梅花瓣被熱水一衝,花瓣開始綻放,香味更濃郁。
有些摸不着頭腦的三從,倍覺奇怪之下一邊偷偷觀察着少主,一邊小心翼翼的取出二隻蓮葉花邊形的盤子,將冰鎮好的糕點疊成花形。
鳳留行根本不管三從的目光,待杯子中的花瓣綻放近一半時,又衝入三分之一份的熱水。
水嘯跟着阿六踏入廳中時,聞到空中的香味,眉心一蹩,在飛速的觀巡四周後,小額頭一皺就擰成一個“川”字。
廳內的香味太複雜,紫荊花、梅花、蘭花、芍藥、牡丹、一點紅、木芙蓉、桅子花、劍蘭、杏花等,其香不下二十種,尤其是紫荊花的味道特濃烈,比平日鳳留行身上的淡香濃了好幾倍,整個屋子是以它爲王,其次是梅花香味。
好好的一個大男人,浴什麼百花浴?弄得跟個小姑娘似的,也不嫌丟人哪!
暗中嗅嗅,找出源頭,水嘯一撇嘴,在心底將某個全身是花香味的人給狠狠的鄙視一番。
“小笨蛋,過來坐。”將小人兒的表情收於眼底,鳳留行微微一頓,指指身邊的椅子,衝着人招手。
唉—
這被人處處壓迫的日子,何時才能到頭啊?
本想坐鳳留行對面位置的水嘯,見他那像招呼小狗兒的動作,立馬就冷汗了,奈何人在別人檐下,也只得認命似的低頭,心不甘情不願的挪着步子蹭過去。
悶悶的坐下,就直唰唰的盯着冒着冰涼氣息的梅花糕,偏頭看到主人有默許的意思,爪子一伸,搬過一盤,沒形象的跟點心開戰。
三從、阿六暗中抹了把冷汗,總覺得小傢伙不是在啃點心,好似是在跟誰賭氣,將點心當出氣筒。
水嘯是不知道他倆的想法,如果知道,必定會大喊聲,說:乃們真是姐肚子裡的肥蟲!
“小笨蛋,我給十年自由,這十年我不干涉你的行動,十年後,到我身邊來,寸步不離的陪我二十載。”在瞧着人啃掉半盤點心時,鳳留行凝眸,靜靜的瞅着小小的人,淡定的告知自己的決定。
少主真的決定了?
三從、阿六互視一眼,皆是滿眼的震驚。
什麼?!
正拿點心出氣的水嘯,被突然冒起的聲音一嚇,狠狠的噎了一下,一時也來不及分析那話中的意思,伸手取過茶盞,咕嚨咕嚨的往嘴裡倒水。
一口氣將大半杯水喝光後覺得還沒舒暢,又快快的衝上一杯,也不怕燙着,再次狂灌着倒入肚子中,抹一把水跡後,才擡頭望人。
鳳留行眼一閃,脣角一勾,綻開一抹燦燦的笑容,那笑是發自內心的笑,宛如春水漾在俊面上,漾得一張玉面似牡丹初綻,明媚動人,華麗無比,又如明月映雪,暇暇高潔;
那笑,漫至眼中,寂冷的鳳眸深處耀着暖意,眼波流轉間,灩灩水光如鋪灑在地的月華在輕輕閃動,光芒耀耀,璀璨如星芒。
水嘯心一緊,背心乍涼,後脖子“嗖”的就冒起一股冷風來。
那種笑,太危險。
她直覺的就感到不妙,再細細一思索,卻找不到異樣來,一顆心頓時揪成一團,小眉毛也擰成了兩股麻花。
遲了!
再敏銳也晚了。
“小笨蛋,我今日歸家,二年後再來看你。記得我們的約定,嗯,別試着逃,你逃不到掉的。”一揚眉,鳳留行毫不掩飾自己的得意,笑容又濃一分。
約定,她有答應麼?那麼霸王的約定,她纔不會同意!
“記住了。”水嘯恨得牙根癢癢,很想跳起來一拳將得瑟的某人揍得進動物圓,可瞬間又捕捉到另一信息,趕緊的露出笑容,小雞啄米似的頻頻點頭。
她跟他沒關係,天天被人盯着、大六月天抱火爐的日子過了幾個月已經夠悲催的了,她纔不會那麼傻,真的會守着他的爛麼子的約定,將自己的後半生搭進去。
現在他不是說要回去了麼?等他一走,她再尋個機會,包襖款款的去尋個安靜的地方,好好的修習《重生訣》,等過個十年八年的,說不定早成功的重塑丹田,到時再改個容,換個裝,誰認識她?
好漢不吃眼前虧,打定主意的水嘯可是應得特真誠,笑得特燦爛。
這是什麼態度?
少主爲他忍受了三個月的痛,連減壽都沒計較,竟還如此不識好歹,真是個小白眼狼!
三從瞧到那笑得沒心沒肺的小模樣,一時滿心的委屈,差點想捉人來解剖了,看看那顆心是紅的還是黑的。
“這二年,你在河氏儘可爲所欲爲。幫我將這個交給河洛圖,算是辭行。”那點小心思,鳳留行早猜到了,也不去揭穿,笑笑的取出攏在袖子中的信,又推過一隻精緻的盒子:“這是送你的,好生收着。”
咳,還有她的份?
甭管它是什麼禮物,當是賠償她的精神損失好了,他拿她當抱枕數個月,她收點精神損失費不算過份吧?
水嘯欣然的抱過小盒子,再次巧笑蔫然的點頭,心中不僅不害臊,還理直氣壯的給自己尋了個不退回的理由。
鳳留行微一眨眼,任人自我得瑟。
三從見差不多了,取出一面高約一丈的鏡子,與阿六一起,一左一右的扶着,暗中將源力注入其中,鏡子立即爆起一圈白光。
傳……傳送鏡?!
水嘯兩眼一鼓,呆了。
玉書上有記載,傳送鏡是出自鑄造師之手,有正副二面,正鏡是主鏡,副鏡是分鏡,主副相連,無論人到達何處,只要開啓分鏡,就會將人傳回主鏡所在的地方。
這種傳送方式,也跟定點卷軸相似,只是,大陸傳聞中,傳送鏡的鑄造術早失傳,現在大陸上也只有某些古老的世家中才保有上古流傳下來的鏡子,其數量屈指可數。
瞅着那種遠古的傑作,水嘯瞪着眼,有些想搶來研究的衝動。
“小笨蛋,記得要想我。”鳳留行擡手摸摸正發呆的人的那顆小腦袋,慢慢的起身走至鏡前,又不捨的回頭瞧瞧。
呃,纔不要想呢!
“唔……”水嘯嚇得一抖,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鳳留行好笑的一揚眸,左右手一探,分別抓住三從、阿六,再次深凝一目,一邁腿,往鏡子中一紮,人影消失。
一陣白光爆閃後,傳送鏡所在的地方只留下一片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