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像一塊大幕布,罩在黑風山脈上方,所有的光亮都被遮住。
山風從高高的山頂吹下來,路過密林,路過山坡,一路吹向山下,帶來風與血的味道。
風是一種無孔不入的東西,吹天吹地吹支,再厚再密的雲層都會被慢慢吹散。
雲開,月才明。
地面上纔有了一些光亮。
這些光散散碎碎的照在山坡上。
照在那些死狀各異的,穿着赤棉軍軍服的屍體身上。
照在那道慢慢乾涸凝結,由鮮豔變得暗褐的粗壯血線上。
血線蜿蜒着向下延去。
簌簌聲從線的那一頭傳來。
時響時停。
“阿笙……”渾身是血的小兵艱難地擡起頭,血從他的頭頂上的發間,從他額頭的血洞中,慢慢流淌下來,他的視線便沾染了血色,變得模糊的同時又有些妖異的豔紅。
他眼前的一切都似乎變成了和血一樣的顏色。
他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他只是不想就這麼死在這裡,所以只要還有一口氣在,他就要爬回山下。
只有回到山下,纔會被救治,纔有一條生路。
但他知道,他爬行的速度越來越慢了,流血的速度卻越來越快……
等到他身體裡的血流乾流盡的時候,他就得死掉。
他不想死!
“阿笙……我不甘心……我喜歡你啊,喜歡你啊……”小兵不甘地嘶吼着。
但他的聲音卻並沒傳出很遠。
他身有很多處傷口,兩處槍傷,其他都是砸傷,雖然都不是致命傷,可是失血過多,又從半山坡上爬到接近下山的主道處,他已經精疲力竭了,所以哪怕是嘶吼,也只是他一個人能聽見的嘶吼,連幾米外的蚊蟲都驚不起。
“阿笙,你的心太狠了,我所做的一哪一樁哪一件都是爲你好,你卻爲了那個不相干的流氓就把我扔到了這裡,讓我自生自滅,你的心真的好狠哪。”小兵喃喃自語,咬牙切齒卻又無能爲力,只是無奈而絕望地盯着山下那片燈火。
他想要吶喊,想要呼救,但是他已經沒有了一絲氣力。
“阿笙,我不想死在這裡……我想你,我想見你。”武末想到阿笙的眉眼,心裡的恨和想念就夾雜混合到了一起,變成一種難以形容的複雜情緒。
………
同樣一片夜色下,白楠舉起了手中的匕首,狠狠地扎向老太太胸前。
老太太灰白的眼睫突然顫了顫,向中翻着的眼一下子降了下來,眼光有如實質地從白楠臉上掃過。
白楠嚇了一跳,匕首卻加快速度往下落去。
“噗……”老太太用力把嘴裡的肥皂水吐向白楠,身子也艱難地扭動了一下,微微側了身。
篤……匕首尖扎透棉被直接扎到了木頭牀板上。
肥皂水濺入白楠的眼睛,帶來生澀的疼痛和不適感,她止不住眨了眨眼。
老太太的手腳又劇烈地抽搐了一下。
“老不死的,都要死了還這麼不安份!”白楠抹了抹眼角,強忍着疼痛的磨人的感覺,猛地抽出紮在牀板上的匕首,再次惡狠狠地扎向老太太。
一蓬血花突然在半空中開出了小花。
白楠吃痛,震驚地扭頭看向右側。
陸銘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坐了起來,正冷冷地看着她,他的手裡,還握着一把正在滴血的軍刺。
“白楠,你的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