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老宅總共有四個院,房屋都是單層。廂房的後牆爲院牆,拐角處再砌磚牆。
林家是土生土長的首都人,這宅子也是老祖宗積下來的家業。
像這樣的大四合院啊,把大門一關就自成一方世界,家裡人在院子裡,無論做什麼,外人都看不見的,又安全又隱秘。
陸小芒早起之後,隨意地逛了逛,先是去了前世林爺爺住過的北房,然後又穿過中間大客廳,轉悠着去東廂那院兒。
前世這裡住着林益陽的生母,她的婆婆,婆婆的姓氏有點生僻,好像是姓伊,叫伊陳留。林益陽和生母的關係不太好,除了剛結婚的時候婆婆會叫她去東廂那院喝茶聽歌外,之後幾年時間,她一年頂多去那裡幾次,每次都是林益陽帶着她一起去纔去的。
明明住在一個大門進來的地方,東廂到西廂,好像被完全分隔開了。
林益陽待婆婆很冷淡,婆婆久而久之也熄了那股子熱情。
想起這些,陸小芒第一次覺得林益陽這個人是很冷情的。
前世的她半癡半傻的,看不清人情世故,林益陽要怎樣就怎樣,她覺得他怎樣做都是對的。
現在想想,林益陽除了在對着她的時候有點人情味,會笑會怒之外,對其他人大約都是冷情的。
對於婆婆的長相,陸小芒倒是還記得一些。婆婆身量挺高的,有一米七還多,長得也很漂亮,保養得挺好,四十幾歲的人看起來像是三十來歲的,而且穿着很洋派,不喜歡傳統的東西,喜歡穿洋服洋裙,所以別人一眼就能看出她不是勞苦大衆出身的女子。
那是一個周身都透着高貴的婦人。
來自鄉下,長相又不出挑,智力還有缺損的陸小芒,每每和婆婆站在一起都像是一隻醜小鴨,是兩個鮮明到極致的對比。
一個天,一個地。
那會兒她沒覺得這有啥,婆婆讓她去院裡玩,一叫她就去了,不管婆婆院裡來的是誰,穿得有多時髦,談吐有多出衆,反正她都沒注意過,她的目光和視線永遠是放在那些做得十分精緻的點心小吃上頭的。
人家聊聊聊,她就吃吃吃,人家笑笑笑,她還是吃吃吃。
只是有一天,林益陽突然就不讓她去婆婆那邊玩了,她吃不着那些好吃的了,還鬧了一通小脾氣。
林益陽連續給她買了好幾箱零嘴,幾乎商店裡有售的種類都買了來,她才消了氣。
那時候,林益陽才隱晦地提了一下他不讓陸小芒去東廂那邊的原因。
“那些人不懂你的好,人人都喜歡像我媽那樣的女人,你坐在我媽旁邊,她們當面不吱聲,背地裡總是說我媽是雲你是泥,我媽是玉你是渣,我不喜歡這種比喻,也不想讓你受這種閒氣。
她們纔是渣,纔是泥,你乖乖的,想吃啥我給你買啥。她們不是真心帶你玩兒的,你就不用去那邊玩兒了。”
那時候,他總是啥都替她想到了照顧到了,他小心翼翼地捧着她,怕她傷怕她難過……
益陽,原來越是回憶,越覺得前世我欠了你那麼多。
隔壁的門開了又關了,唐歡歡的聲音像是歡快的小百靈鳥一樣響了起來。
“爸,我上學去了。”
聲音清脆嬌俏,夾雜着無限歡喜,彷彿和昨天那個被罰跪後扭頭露出怨毒表情的人不是一個人。
陸小芒心裡直犯嘀咕,“唐歡歡這人可真假,連在親爸面前都是這麼當面一套背面一套。”
這樣的人,要是敵人,很可怕的。
醫研二所在燕郊,坐車過去都要兩三個小時,中間要轉四次車才能到達,所以陸小芒幾人吃完早餐後就出發,倒騰來倒騰去,到了那門禁森嚴的建築物前時,已經是晌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