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見一面,甚至一句話都沒有說上,青澀的70年代,明知道對方身份的兩人,紅着臉,看着對方,卻一個字都沒有說,然後就那樣結束了第一次見面。
李淑芬記得,兩人的第二次見面,是在結婚的那一天,距離第一次見面,也不過是一個月。一面,一眼,她就成爲了他的妻子,那個時候,甚至沒有結婚證。
李淑芬突然開始回憶她這一輩子的事情,她想,她這輩子,毫無優點,不識字,不漂亮,唯一幸運的就是嫁給了田標這樣的男人。
兩人年輕的時候很辛苦,因爲家裡還有個那樣的後媽,田標也生活的很辛苦,而他總是在各種時候,都一直在顧全作爲妻子的她。
每個人都在說,男人有錢就變壞。
就連她回家,她的姐妹和爸媽都在提醒她,現在田標有錢了,她要多防着田標一點,男人都是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生物,以前,是沒錢找不到女人,現在是有錢,不找女人也倒貼上來。
但是,李淑芬從來只是笑了笑說田標不會對不起自己。
李淑芬始終相信,不管田家怎麼變化,田標始終都是那個她嫁的男人,老實,淳樸,厚實。
而田標也確實如此,就算有錢了,可他依舊對她好,不嫌棄帶着不識字不懂得穿衣打扮的她出去會丟人,天涼了,上班前還有記得會提醒自己今天多穿點衣服,會爲了不讓自己做家務勞累和自己爭執自己請保姆。
田標這一輩子沒有和她說過一句甜言蜜語,沒有和她說過一句表白的話,但是,李淑芬知道,田標是愛自己的。
可如今,一轉眼,一夕之間,她以爲一直在牢裡不願意見自己的丈夫,卻變成的骨灰一堆。
沒了,永遠的離開了這個世界,離開了她。
李淑芬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她的丈夫,會先她這麼長的時間離開她。
這一輩子,她才四十幾歲,這一生,還有那麼漫長的明天,失去了丈夫,她真的不知道,她應該怎麼去過這些明天?
李淑芬就抱着骨灰盒,尋着田媛的聲音,一點點的朝着田媛看去,目光呆滯,眼淚,無聲的一點點落下。
下一秒,她卻突然站了起來,發瘋似得朝着田媛衝去,揚手,一掌,落在了田媛的臉上。
“滾!你不要叫我媽,你這聲媽,我應不起,你也不配叫我媽!不配叫爸!都是你,要不是你招惹了這些人,你爸至於被陷害成這樣嗎?你爸至於連死都揹着強女干犯的臭名嗎?你爸至於連死都見不到自己的親人最後一眼嗎?至於連死的時候,都沒有一個親人陪着嗎?
李淑芬怒吼,隨着她的話,她的全身都在顫抖,“我李淑芬,最蠢的就是生下你這個女兒!當初,我就不該生下你這個禍害!當初就該一生下你就把你掐死扔掉!這樣纔不會害的你爸爸似得這麼慘!不會害的他承受這麼多的折磨!”
田媛直直的站着,承受着臉上火辣辣的疼痛,這是她長這麼大,第一次被家人打,第一次被自己的母親吼。
臉上的疼,卻根本疼不過心口上的疼。
那就彷彿,有人生生的撕裂她的心口,掏出她跳動的心臟,然後狠狠的摔在地上,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