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姓李的太目中無人了!”
安源酒店包廂裡,黃振惱火的罵了一句,他面前的西蘭縣教委主任陳愷臉色也相當難看。
沈東在一旁添油加醋:“那小子完全不把咱們縣教委放在眼裡,我姐夫怎麼跟他說,他都半點不買賬,簡直可惡至極!”
黃振又說:“陳主任,幾年也等不來這麼一個財主,二十幾萬啊,現金啊!明天早晨說是直接從銀行提了錢就去學校發了,咱要是不想點辦法,這次機會錯過去,再等下次不知道要猴年馬月了!”
一直沒說話的陳愷此刻已經鐵青着臉了。
好歹自己也是縣教委的一把手,清水衙門的官也是官啊,自己設宴請他都不買賬,這小子也確實太囂張了,燕京來的就了不起了?隨隨便便拿二十幾萬過來當着自己眼皮子底下送到自己治下一所中學的兩百多窮學生手裡,這就好比是自己餓着肚子,有人當着自己面給幾百人送大餐,只讓自己聞聞不讓自己上手,這是要把誰急死啊?
陳愷一拍桌子,怒斥一聲:“燕京來的小子太囂張啊,也他媽奇了怪了,怎麼就直奔着西蘭中學去了?”
沈東急忙說道:“這小子是西蘭中學今年的高考第一名帶來的,咱們縣的第二名。”
陳愷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也就是說,這尊財神是西蘭中學畢業的學生請回來的。”
“沒錯。”
陳愷便道:“那行了,先跟那個西蘭中學畢業的學生見一面,許他點好處,讓他去勸那個姓李的小子,要是還不行,我就親自去他住的招待所,我還就不信了,在西蘭還真能讓他繞過咱們把二十多萬捐出去!”
黃振說:“那小子看起來硬得很,靠說的我怕是夠嗆,咱們還得做一手準備,要是他明天真帶着錢去了西蘭中學,咱們怎麼辦?”
陳愷冷冷的說:“如果今晚還談不攏,明天上午我親自去一趟西蘭中學,說什麼也得把這筆錢攔下來!”
……
李牧幾人回了招待所,劉念跟他爸爸約好下午在縣城見面,要把給家裡買的東西,以及一些現金給他,所以回招待所之後,他就帶着東西出去了。
晚飯李牧讓李亞唯定了一個比較乾淨的普通飯店,一行人從招待所出來,到飯店吃了個晚飯,劉念沒來,而是在縣城找了家路邊小飯館,跟他爸爸一起吃了點,他們吃的早,趁天還沒黑,劉念的爸爸還要趕回家裡。
時間倉促,劉念也來不及回家裡看看,心裡多少有些傷感,不過他把自己兩個星期賺的錢以及買的一點東西都給了老爸,兩千來塊錢,還有一堆燕京土特產。
劉念的爸爸問他有沒有給自己留點生活費,劉念說:“我下週做家教還有收入呢,足夠我花的了,往後我就每隔一個月給家裡寄點錢回來。”
劉念的爸爸帶着幾分欣慰,又帶着幾分慚愧的說:“你纔剛上學就能掙這麼多錢,比我出息多了,你媽說,你幹那個家教要是穩定的話,明年開春咱家就蓋三間瓦房,就是不知道你這個家教能幹多久?”
劉念很清楚家裡的情況,現在自家住的房子還是十年前修的,以前是土坯茅草房,十年前改成了磚房,不過爲了省錢,房頂還是茅草造的,時間久了到處漏水,以前他在家的時候,每逢下過雨之後都要跟爸爸補房頂,條件確實太艱苦了。
“三間瓦房要多少錢?”
劉念爸爸想了想,說:“把咱家老房子扒了,把舊磚整一整的話,買磚能省不少錢,一萬多塊錢應該就能蓋起來了,咱家現在還有三四千塊錢。”
劉念輕輕點了點頭,說:“今年過年是2月12號,我們放假估計也得二月初了,這麼算的話,應該還有三個月的時間,我儘量在年前賺到一萬塊錢。”
聽到一萬塊這個數,劉念爸爸的眼皮子跳了跳,他原本不想跟兒子開口讓兒子幫忙蓋房,但老房子實在是太破舊了,靠他賺錢簡直遙遙無期,眼下兒子能賺錢了,這才讓一家人看到蓋房的希望。
劉念的老父親嘆了口氣,說:“賴子,爸沒出息,辛苦你了。”
劉念微微一笑:“爸,別這麼說,我現在也是個男人了,該替家裡扛點擔子。”
吃過飯,劉念目送父親騎着爺爺留下的那輛大二八自行車走了,看着他佝僂的身軀和那輛明顯有些偏大的破舊自行車如此不和諧的搭配在一起,劉念的心中酸楚不已。
平時不下雨的話,從縣城騎車回去也得兩個小時的時間,西蘭縣今天剛下過雨,自家門口那條路,自行車怕是要扛着才能過得去吧?
想到老父歸家路的艱辛,劉念兩眼一紅,滾滾熱淚順着臉頰滴落在地。
片刻後,他擦乾眼淚,最後看了看父親已經漸行漸遠的身影,轉過身,邁着大步朝着招待所疾走。
親情的離別是深沉的傷感,貧窮的艱辛是無奈的痛苦,不過,生活總歸是在朝着更好的方向發展,起碼他現在已經可以自食其力,並且反哺艱辛的父母了。
再給自己四年時間,等自己畢了業、有了一份穩定的工作、在那個遙遠的城市紮下根來,自己一定有機會能夠把家人從這個山窩窩裡帶出去。
劉念回招待所的時候,李牧他們還有記者都正在距離招待所一公里左右的飯店吃飯,當他來到招待所門前的時候,一個熟悉的面孔忽然出現在眼前,攔住了劉念的去路。
劉念看着眼前的沈東,禮貌的叫了一聲:“沈校長。”
沈東微微一笑,看着身高不過一米六出頭的劉念,說:“劉念同學,有沒有時間,我有點事情想跟你單獨聊聊,要不咱們去附近的茶館?”
劉念說:“沈校長有什麼事情就在這裡說吧。”
沈東笑了笑,低聲說道:“我是來代表學校感謝你的,出去上學沒多久,就給咱們西蘭中學領回來一個有錢人,而且一捐就要捐二十萬,真是大手筆。”
六年說:“那你這話該當面跟牧哥說,而不是跟我說。”
沈東呵呵道:“只是那個李牧說話太絕對了,跟他不適合聊事情,劉念,你是咱們西蘭縣出來的高材生,咱們縣下面那些鄉村中小學有多艱苦,你是肯定知道的,要說這個錢啊,還是要先緊着最需要它的人給是不是?你啊,好好勸勸那個李牧,二十來萬放在西蘭中學,也就捐助兩百多學生,如果由咱們教委來支配,至少能幫助兩千個小學生,哪個意義更大,你肯定能分得清對不對?“
劉念也不是傻子,心裡知道沈東在打什麼主意,但他的性格一向比較陰柔,也不好出言反駁,便點了點頭,說:“沈校長你說的也有道理,不過這筆錢牧哥既然已經決定捐給西蘭中學,我是沒有資格插嘴干涉的。”
沈東一見劉念有些認同自己的觀點,便急忙趁熱打鐵,說:“劉念同學,教委的陳主任可是說了,誰要是能把這筆錢放到教委、造福鄉村小學生,誰就是咱們西蘭縣教育事業的大功臣,獎金五千塊!”
劉念聽明白了,帶着幾分怒氣的說道:“你們真是齷齪!這錢是捐助給高三貧困生、資助他們考大學的,連這個錢你們都惦記,簡直是毫無人性!”
說完,劉念雙手將沈東扒拉到一邊,繞過他進了招待所的大門。
沈東站在原地半天才反應過來,這小子竟然也跟那個姓李的一樣目中無人,怎麼個意思?這二十萬教委那邊難道還真整不到手了不成?
沈東心裡窩火,卻又沒法發作,他只能給姐夫黃振打個電話,告知對方,自己沒搞定,最後一個辦法還得他親自來。
最後一個辦法,就是找李牧攤牌了,教委想截留捐款,只能跟李牧打苦情牌和名譽牌,但拿出鄉村學校這張苦情牌出來,李牧完全不買單,眼下也只能拿名譽牌來做引誘了。
得讓姐夫黃振過來,跟李牧私下裡把話挑明,錢捐給教委,教委能幫他攬得更多的名譽,如果這條路還行不通,那就真是沒辦法了。
李牧回到招待所之後,劉念私下裡找他說了剛纔遇到沈東的事情,劉念說的憤慨,李牧卻沒什麼情緒波動,一方面自己也是見怪不怪了,另一方面,吃相比他們難看的多了去了。
不過,讓李牧沒想到的是,晚上九點的時候,黃振又來了。
黃振找到李牧所在的房間,提出要跟李牧單獨聊一聊,李牧說嘴上說沒問題,把房間裡的其他人先請了出去,隨後自己也找了個藉口先從房間裡退出來,到陳蕾那裡借了個便攜錄音筆,學會怎麼用之後,揣在兜裡回了房間。
黃振跟李牧客氣兩句之後,也知道打同情牌無用,直接拋出了自己的條件,說:“這筆錢只要捐給教委,我們絕對完完全全配合你做好其他的事情,錦旗、感謝信這些都不用說了,那都是小事,電視採訪和報紙採訪我們也會安排,到時候我們教委在對外公開的時候,可以把你的捐款數額翻一倍!哦不,翻兩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