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陳遠驚詫不已,就連陳婉也沒想到,李牧今天請爸爸吃飯,竟然是爲了如此簡單粗暴直接的給他開小竈。
她原本還以爲,李牧請爸爸吃飯的原因就是因爲給自己一個面子、禮儀性的請客吃飯,但是沒想到李牧手指頭在桌面上點了點,就直接給了爸爸這麼大的一番事業。
陳婉雖然不太懂房地產,但是這麼多年耳濡目染,她也知道接下一個樓盤的建材供應是多大的利潤空間,那還只是在金陵、還只是不太能上得了層面的中小型樓盤。
現在,李牧一口氣拿出三個大型樓盤和一個大型商業地產樓盤,這裡面留給爸爸的利潤空間,怕是能直接讓他在現有身家的基礎上做乘法了,而且至少要從乘以2開始起步。
一想到這其中的利潤空間,陳婉心裡非但沒覺得開心,反而有些莫名惶恐。
在一陣心慌之後,陳婉的心底終於抓住了一絲緣由。
她終於知道,爲什麼自己此時的心裡不僅不爲此感到高興,反而會開始害怕。
原來,自己內心深處害怕李牧這麼做,是在變相補償自己。
李牧一定知道自己心裡有多愛他,但自己心裡也很清楚,李牧本就有女朋友,而自己又大了李牧三歲,還被李牧一手捧成了一個公衆人物,恐怕自己很難成爲李牧身邊有名有分的那個女人,即便如此,她也就愛他,並且全身心的在愛他。
陳婉骨子裡不是個女強人,之所以能夠一路走到今天,不是她一心想追求名氣與聲望,而是她覺得,自己是在走他給自己安排的路、做他給自己安排的事、去他給自己安排的地方,只要是他讓自己做的,自己就願意去做,哪怕會跟他短暫分開、哪怕是去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也毫無怨言。
這就是她心裡對李牧的情感,綿長時如涓涓細流,洶涌時如滔滔江水,無論怎樣,那如水般的情感都不曾乾涸,而且她堅信,情感化作的水只要不間斷,總有一天能灌滿溝壑、繞過高山,匯入李牧的汪洋大海。
但是,在這一刻,她心底涌上前所未有的驚恐,她知道李牧是個重感情的人,即便他不愛自己,要在心裡將自己對他的愛封死,也一定會用他的方式來補償自己對他的愛。
如果真是這樣,那眼下或許就是他補償自己的方式……
想到這兒,陳婉的心裡一下涌上一股悲涼,她雖然也不確定李牧是否真如自己猜測一般,但一想到其中的可能性,她便不由自主的悲從心來。
而此時,李牧與陳遠都沒有察覺到她的不一樣。
激動不已的陳遠主動端起酒杯,鄭重的對李牧說:“李總,這杯酒我敬您,感謝您這麼瞧得起我,您放心,我一定盡我所能把建材這一塊業務做好!”
李牧不禁頭大:“陳叔叔,您又開始了……”
陳遠一拍腦門,懊惱地說:“不好意思,我實在是太激動,忘了這茬了。”
說完,他重新端起酒杯來,道:“來,李牧,這杯酒叔叔敬你,感謝的話我就不多說了,以後在生意上有任何事情,我都任憑你的差遣!”
李牧點點頭,端起酒杯:“希望我們能夠合作愉快,未來萬盈在商業地產上的佈局是征戰全國,我也希望萬盈的鐵蹄在開拔之前,身邊能夠有一批可以完全信任的盟友!”
陳遠在李牧的這句話裡感覺到了足夠的尊重和重視,雖然自己和李牧的實力以及利益來往完全不對等,但李牧仍舊給了自己盟友般的重視與尊重,這讓他心裡格外欣喜。
兩人輕輕碰杯,李牧刻意將酒杯放到最低的同時還在保證不流出酒的前提下儘量傾斜杯子、讓杯口更低,這是晚輩對長輩的尊重,不在於他有多少錢、比自己差了多少、更不在於他往後是不是要跟着自己賺錢,這是自己對他應有的尊重,也是對陳婉應有的尊重。
陳遠看到李牧事無鉅細的向自己表示尊重,心裡也格外感激,輕輕碰杯,仰頭幹盡之後,陳遠急忙又爲自己倒了一杯酒,端起來對李牧說:“小婉能走到今天,也多虧你的照顧,既然她待會兒要開車,那我在這裡就代表我和她媽媽,以及她在內,代表我們一家三口,感謝你爲她所做的一切。”
陳遠怎能不知,李牧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看在女兒的面子,否則自己這樣的身份,上趕着想見他都難,又怎可能被他宴請?更不可能得到他許諾的諸多利益。
總之,他心裡格外明白兩件事,第一,女兒喜歡他,從她剛纔的眼神中,自己可以篤定這一點;第二,李牧對女兒也很重情義,雖然看不出他對女兒是否有同樣的兒女情長,但起碼可以看出,女兒在他心裡的地位很高。
李牧聽完陳遠這一席話,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陳婉,不知怎的,這一瞬間,他感覺自己從陳婉的神情裡,看出了些許傷感。
這麼高興的事情,爲什麼要傷感?
李牧不明白,陳遠還在自己面前端着酒杯,李牧也沒有機會多想,主動端起酒杯來,對他說:“叔叔您客氣了,您說的這一切,都是我應該做的。”
李牧說的堅決,因爲這句話完完全全發自肺腑。
他對陳婉的感情很奇妙,首先,他明確的知道,陳婉上輩子開車撞了自己,影響了自己高考的發揮,從而間接影響了自己一輩子。
但是李牧一點也不怪她,上輩子就不怪她,因爲上輩子陳婉解決問題的態度就非常積極,她一直希望出錢資助自己復讀,是自己急於擺脫高中生涯,執拗的放棄了復讀。
後來這麼多年,他的生命中再沒出現過這個人,即便是自己蹉跎的時候,也從未在心底怪過她,畢竟人家願意全方位彌補,是自己選擇了放棄。
直到陳婉意外辭世,自己才知道,在自己上大學那一年,在自己爸媽下崗那一年,在李牧一家三口最最最艱苦的時候,是她默默承擔了李牧四年大學的學雜費,如果不是她,李牧不敢想象,對自己隱瞞下崗消息的父母,要如何努力才能夠在那個下崗工人遍地走的年代,填補上這麼巨大的資金空缺。
如果沒有她的幫助,自己可能在大二、大三就輟學了,或者自己的父母會在自己不知道的情況下,爲自己付出更多的努力與艱辛。
李牧是個三觀正確且格外感恩的人,剛知道這些的時候,是在陳婉的追悼會之前,自己已經無力償還她的恩情,誰料到,上天竟然給了自己一個重活一次的機會。
重活的契機,依舊是陳婉的那一撞,李牧甚至覺得,如果上輩子沒有這一撞,自己恐怕也不會重生。
李牧甚至還曾經有過一個念頭:自己上輩子光顧着獨善其身,沒積什麼德,上天爲何眷顧自己?讓自己重生?而且讓自己重生後遇到的第一個人就是陳婉,是不是意味着,上天送自己回來,就是讓自己搭救陳婉的?
光是這些,就足以支撐李牧盡心盡力爲陳婉着想,更不用說,陳婉在這輩子給了他太多的關愛,而在關愛的同時,又給了自己太多的愛。
爲了陳婉,給她爸爸這點兒利益,又算得了什麼?
況且,自己心裡對陳婉遠不只是感激與報恩,他心裡也無法抗拒陳婉這個體貼、善良而又柔情似水的女人所帶給自己的別樣感覺,在這麼久的接觸中,心裡早已經自然而然對她產生了超越感激的情意,重活一世,這份情意怎可辜負?之所以不敢正面迴應,只是還沒有找到合適的安放之處罷了。
可是李牧沒想到,此時此刻,自己在回答陳遠時,語氣上的這份堅決,更加重了陳婉心底那一絲敏感與不自信,在她看來,李牧果真已經把對自己好看成了一種無可推卸的責任。
激動難耐的陳遠沒觀察到女兒神情間的落寞與哀傷,他只顧着抒發自己心裡的激動,拉着李牧,一杯又一杯,喝到中間,自己的眼眶都紅了。
陳遠苦苦奮鬥幾十年,也算是頗有一番成就,而如今一個年輕人的一席話,其間蘊涵的利益,就足以抵得上自己幾十年來的艱苦奮鬥,甚至還要遠超出去!這實在是太讓人懷疑其中的真實性,仿若是南柯一夢那樣不真實。
在反覆確認真實之後,陳遠不禁回想起自己這幾十年商場上在峻嶺中翻越的艱辛、在風雨中行船的困阻、在白刃中求生的兇險……
所有的這一切對自己來說,重比泰山!但若是全拿出來、壓在天秤的這頭,卻都還壓不起天秤那頭,李牧的一句承諾。
可喜、可賀、可悲、可嘆!
可喜可賀的是李牧帶給自己的利益,不光是李牧今天許諾給自己的利益,還有與李牧捆綁在一起、成爲李牧陣營中一員的長期利益;
可悲可嘆的是眼下的自己,在品嚐過幾十年的酸甜苦辣鹹、在自以爲自己已經相當成功之後,再拿自己與現在眼前這個二十歲年輕人比較,他才意識到這中間所存在的巨大差距。
所以,李牧許諾的一切對他來說,意義真的是太重大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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