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燕扭頭一看,張校長很高,很黑,嘴巴很大,有點金魚眼,人看着很陰沉,他此時抿着脣,瞪着眼,看着很兇惡。
林燕不甘示弱地回瞪着他:“你看我那一句話是包庇孩子的?我只要求公平處理,怎麼,這過分嗎?”
“公平?你們做錯了事,竟然敢指責我們處理不公,好過分呀!我們老師若不是看在孩子還小的份上,早就把她開除了,多大的人,做事如此惡毒,竟然畫畫侮辱人……”
林燕剛纔對錢老師,還有點看笑話的心態,但連校長都這麼說,她可就受不住了:“她畫畫侮辱人你們如此氣憤,楊嘉怡天天說張小馨是笨豬,我們家長也過來反應過,你怎麼就不處理呢?”
“你怎麼知道我們老師沒處理?”
“處理了嗎?那楊嘉怡爲什麼還會天天罵小馨呢?不是你們當老師的縱容,一個小女孩怎麼會嘴巴那麼毒辣!”
“小馨媽媽,我們老師是和楊嘉怡談過話的。不過,張小馨真的是太笨了,數學老考不及格,影響班級榮譽,這才引起同學惱恨她的。”張校長冷着臉說完,還把目光移向錢老師。
“是這樣的,我們班同學都挺不高興張小馨拉了班級的後腿。”錢老師趕緊順着張校長的話說道。
“是嗎?影響你了吧?小馨數學是成績低,可她畫畫獲獎,爲你們學校爭得榮譽時,你們怎麼就不宣揚呢?還有,楊嘉怡爲何處處針對張小馨?你們班比小馨差的學生還有吧?誰心裡都清楚,楊嘉怡喜歡錶演,但你們班六一兒童節,壓軸戲是我家張小馨,楊嘉怡跳舞唱歌都比不過,她才這麼處處和小馨過不去。小馨畫畫得獎以前,她還沒這麼過分呢。這個孩子明顯就是嫉妒。你們非但不批評教育,還這麼捂着蓋着縱容着,對得起老師這美好的字眼嗎?”
“胡說!”張校長的唾沫星子都噴出來了,林燕幸好沒離他那麼近。
“事實如此!你們做教師的。沒有一顆公平博愛的心,楊嘉怡的家人爲學校還捐助了電腦,你們非但不嚴格要求孩子,爲家長負責,反而這麼嬌縱着她,你們摸摸良心,對得起人嗎?”
“楊嘉怡心臟不好。生不得氣,家長捐助的目的,就是要我們多擔待。”錢老師解釋道。
“是嗎?多擔待就是讓別人的孩子受委屈?就算讓小馨讓一步,我家的孩子也絕對會答應的。可你們不會給小馨講明道理嗎?孩子在家哭着不肯來學校,這是多大的傷害造成的?”林燕覺得這樣的學校,哪裡能教好孩子呢?“算了,我把孩子帶回去了,準備轉學。”……
張校長悻悻地哼了一聲:“不稀罕!”一甩袖子走了。
錢老師鬆了口氣。看了林燕一眼,欲言又止。
林燕便停下了腳步,探尋地看向她。
錢老師訥訥了一會兒:“我批評張小馨並不狠。還給她講了畫那種畫兒給人傷害很大的,小馨表示她很後悔,今後一定改,本來這事兒就過去了,沒想到校長知道了,把小馨叫去很訓了一頓,孩子這才跑回去不來學校了。”
“哦?那你剛纔給我說清楚――”
“校長剛纔就在隔壁呢,小馨姨媽,你別生氣,明年可以讓張小馨去考美院附中。只剩半年了,轉來轉去對孩子不好。”
錢老師還算有良心,剛纔林燕把她氣成那樣,她還肯爲小馨打算,林燕心裡又有點過意不去:“對不起,剛纔我有點過分了。”
“換誰都會這樣。我對不起你們纔是。”錢老師嘴動了動,想說什麼最後沒說出來。
“我還是給孩子轉學吧,你們校長太爛了。”
錢老師垂下眼皮,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林燕帶着小馨回到家,安撫了外甥女幾句,看到曹芝放學,趕緊迎上去,把事情給她說了,請他們夫婦幫個忙,曹芝倒是不含糊,很爽快地答應下來。
第二天,曹芝給林燕電話,建議小馨去讀一所私立學校:“那裡對老師要求又高又嚴格,校風很好,反正你又不差錢。”
林燕給妹妹說了一聲,林歡對女兒讀書的事兒頭疼不已,姐姐說什麼都照辦,這事兒按說就算過去了。
這天傍晚,林佳彬給姐姐送了些醬排骨,這是他們那裡新出的醬排骨火鍋原材,只需要加水煮開就可以吃涮鍋,他那裡賣得特別好,便給姐姐送了來,他也知道姐姐有人情往來,每次送的都比較多,林燕送走弟弟,便分了一部分來到向輝的家。夫妻倆還沒回來,林燕一扭頭,看到向輝的車剛好開過來,便站門口等了一下。
“哈哈哈,嫂子又來給我們送什麼好吃的?”向輝升官之後,對朋友倒是沒什麼變化,還是那樣熱情爽朗。
“曹芝不是愛吃火鍋嗎?喏,我弟弟新開發的醬排骨火鍋,你放鍋里加水熬湯,偉良剛好在楊老戶寨呢,他回來會順便帶些鮮蔬菜,我一會兒給你送來。”
“那就謝謝嫂子了。”劉向輝很高興地接過林燕手裡的袋子,開門進去了。
黃偉良帶了很多菜,林燕看他很疲倦,便每樣挑揀了一些拿給了向輝。
沒想到剛吃過飯,有個婦女提着一大筐新鮮蔬菜過來,原來剛纔黃偉良去地裡買菜時,碰上一個農村人得了闌尾炎,當時疼得躺倒在地,他開車給送到了醫院,這才返回買的菜,這個婦女是那男子的姐姐,她們不知該怎麼答謝,便把自家出產的青菜給這邊送了過來。
黃偉良問清楚打了消炎針,她弟弟已經不疼了,叮嚀讓家人注意飲食,林燕則把冰箱裡的一袋五香薰豬蹄拿給那婦女做回禮,那女的死活不要,連筐子放在黃家客廳裡,人跑了。
林燕見這麼多菜,便分出一半準備給向輝,大晚上天又黑,她不可能送給離家遠的人。
曹芝來開的門,林燕笑着說道:“再給你送點菜。我家偉良學雷鋒了,人家給了好大一筐菜做謝禮,分你一半兒。”
沒想到劉家有客人,那人往這邊看了一眼,竟然和林燕打了個照面,卻是張校長,林燕不高興地移開目光,對曹芝做了個手勢,扭頭走了。
過了兩天,曹芝才把放菜的竹籃子給林燕送來,林燕見她臉色不虞,關切地問道:“怎了?身體不舒服嗎?”
“哼,心裡不舒服。”
見黃家沒人,曹芝坐了下來:“唉,向輝當了好幾年科長,一直升不上去,他心裡挺不舒服,可現在,好容易升了吧,不光是他,連我都煩了。你前天在我家看到那個張校長了吧?表姨母是個大財主,在咱y城有點勢力,竟然想把家裡是人不是人的都拱上去,他當個校長都不合格,學校老師和家長告黑狀的很多,向輝都收到好幾封告狀信。就這麼個爛人,竟然還想更進一步,要去區教育局當幹部。前天提着禮物來我家,你也看見了,威脅利誘。唉,向輝這兩天心情特別不好,連帶我都跟着替他着急。”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嗯,向輝頂不住壓力了,局長都同意了,他能怎樣?可他因爲不得不對這種人妥協,心情特別鬱悶。”
“你說他家親戚是有錢,誰在給向輝施壓?”
“他家親戚的後臺。好像連市長現在都慌神着呢,擔心明年的選舉通不過,現在那家人在y市儼然有一手遮天的趨勢。”
“陳凱?張校長的表姨是不是陳凱他媽?”
“你怎麼知道?”
“我猜的。十八大開了,張志剛進了省委常委,連咱們y市市委書記都變成了趙建軍,這可都是陳凱的人。張光勇要是當選了市長,簡直是在他們的地盤裡安了個釘子?他們能高興嗎?尤其是,張光勇是從中央紀委空降來的,這些人個個都不乾淨,張光勇搭班子,不是等於給自己身邊安地雷的嗎?”
“我見你一天不怎麼關心政治,沒想到也知道這些呀?向輝實在不想當個傀儡,由着他們在背後操縱,可他卻沒有能力扳倒這夥人,他這些天咳聲嘆氣,一心想辭職呢。”
“可別,十八大過後,我看中央反腐敗的風聲很急,說不定就能把咱們這裡肅清呢。”
“難啊,這些人關係網盤根錯節,向輝不過是教育局的,根本對人家沒有辦法,不知到人家在哪兒犯法,就是知道,也沒有憑據,唉――”
“你說,張光勇會不會暗地裡下手呢?”
“他倒是想啊,可是剛來咱這裡,無論紀委還是反貪局,甚至公安局,他都沒有人,怎麼能掌握他們的犯罪證據呢?”
林燕也有點喪氣,陳凱最多的犯罪證據,在土地局,但那些官員早就和他夥穿一條褲子,合着夥來對付張光勇,代理市長又不是千手觀音,短時期內怎麼能鬥過他們呢?
除非,張光勇和他們同流合污,林燕想到這裡,很是悲哀,曹芝告辭走了好一會兒了,她還在沙發上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