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偉良把林燕送回家,就拉着舅舅走了,到了晚上纔回來,竟然一下午時間,把舅舅的院子賣了,林燕對他如此神速目瞪口呆。
“我讓舅舅伺候表舅,小娟的男人就可以上班去了。”
“不怕張梅花去醫院裡鬧呀?”
“舅舅這幾年也存了些錢的,都在張梅花手裡,那娘倆騙舅舅說沒錢,我和舅舅到家沒多一會兒,她們也趕回來了,一個人護着個皮箱,一個人抱着個盒子不鬆手,舅舅叫她們滾,最後就這麼糊塗散了。”
“那個女兒——?”
“舅舅有不孕症,那個女兒根本就是張梅花的孃家侄女。她嫂子連着生了兩個女兒,這是老三,當時計劃生育風聲很緊,張梅花就裝成大肚子婆,打算若是嫂子生了兒子,就說她流產了,要是嫂子生了閨女,她抱回來養,反正農村也有不去醫院生產的。”
“哦,我就覺得那個女兒和舅舅一點也不親。”
“舅舅因爲這個,特別自卑,才被張梅花拿捏得死死的。現在還怕老了沒人養,更是被這兩個女人要挾,見我給他撐腰,又答應接他來Y城生活,這才硬氣了。”
“那你對今後有什麼安排?”
“買套房子,媽媽、舅舅、表舅都住進去,請個人給他們做飯打掃,他們在一起說說話,早晚鍛鍊鍛鍊身體,媽媽也可以來咱這兒住,還有玉良那裡住,我想她這下不寂寞了吧?”
“或許吧。”林燕也不能確定,現在的養老確實讓人很難辦,畢竟年輕人比較忙,有自己的行爲習慣和生活方式,不像幾百年前,一切隨着老人的喜樂來決定,當老人的失落和空虛在所難免。
“哦。我去蘭香那裡,拿來了佳平的衣服,說不定你舅舅可以穿,在醫院裡。覺得一身新燦燦做事不方便。其他的內衣,還有保暖衣,我都買新的,你看行不行?”
“沒啥不行的,走吧,我們過去看看。”
出租的房子太小,舅舅來了就住不下了。林燕和黃偉良留下衣服,問了小娟表舅的情況安好,返回時帶上了婆婆。黃偉良和母親商量,表舅出院了,給他們三個在楊老戶寨南邊的蔣村買個宅基地,蓋好房子,他們住過去行不行。
“這太麻煩了吧?我看你根兒舅舅的意思,還想回吳家鎮。那裡的路也好,醫院也大,你根兒叔還有地。我們還有事兒做。”
“我的好媽媽呀,你們一個個奔七十的人了,跑回去種地,這也太不現實了,不行,不行。”黃偉良頭搖得像撥浪鼓。
“小偉,是媽沒說清,根兒叔的房子後面,有個小園子,不到兩分地。我們可以在那裡種點菜打發時間,每天澆水、施肥、鋤鋤地、拔拔草,有空了,聽你根兒叔拉一段二胡,媽覺得那樣的日子比較好。”
黃偉良和林燕對視了一下,老人一輩子生活在農村。現在還是嚮往那種日子,城裡的生活對她們來說,天也不闊地也不廣,太憋屈了。
“可那離我太遠了,你們萬一有個不舒服的,我一時半會兒趕不過去。”黃偉良就擔心這個。
“根兒叔的巷子頭就是醫院,很方便的,那醫院也大着呢。”以前鎮上的兩個大廠都上萬的人,這裡的醫療條件還真的可以。
黃偉良不再堅持,反正住幾天他們過癮了,還可以接回來,根兒叔的房子雖然舊,但建得還好,又夠寬敞,他便點頭道:“你們過去散心是可以的,覺得不方便了,就回來吧。”
出租屋裡洗浴還是不方便,林燕幫婆婆放了熱水,她好好的泡了澡,林燕還幫着搓了背,看她舒服地眯着眼躺着,林燕覺得去吳家鎮住,婆婆肯定堅持不下來,反正開春暖和才走呢,林燕倒不着急。
第二天她載着婆婆去醫院看了表舅,他已經不那麼疼了,昨晚又睡得好,精神頭好了許多,舅舅替換了樑勝利,她們三個少不得要說會兒閒話,林燕見有舅舅,便讓小娟繼續在春寶安排的庫房裡上班,這幾天正是高峰期,庫管忙不過來,剛好可以安排她打臨時工。
婆婆還要去出租屋做飯,便讓林燕先走,樑勝利在醫院堅持了兩夜一天,肯定睏倦了,回去就會睡覺的,不可能做飯,林燕叮嚀婆婆不要說話時間長了,畢竟表舅剛做完手術,失血的身體比不得正常人健康,便起身告辭回去了。
她剛買了魚準備熬湯,那麼多的牛羊肉,得吃火鍋把它們消滅掉,黃偉良打電話說要爲張寅接風。林燕想起黃偉良那個警察同學,心裡涌出歡喜。
“張寅調回來了?”
“嗯,擔任負責刑偵的副局長,張寅在寶城可露臉了,連着破了好幾個大案子,回來準備接班當正局呢。”
“你給他說一聲我不能去呀,果兒得回來吃飯呢,咱媽去給表舅做飯了。”
“哦,好的,那我不回去吃了啊。”
張寅回來,黃仁厚案子的那些蹊蹺,說不定就會真相大白吧?林燕想,有向輝在這裡攛掇,他應該會投靠市長的,畢竟,局長是書記的人,他要是跟着局長跑,還不被壓在人家下面露不了頭嗎?再說,書記那幫人的貪污腐敗,眼看着紙包不住火,會因爲張剛露餡的,張寅也不會選擇往那邊站隊的吧。雖然這想法是林燕一廂情願的,但還是讓她心情變得很愉快,果兒回來,和媽媽吃飯時,看到她一臉喜氣,特別疑惑。
“媽媽看果兒最近特別努力,覺得你肯定能考得好,才特別高興的。”林燕不妨小小撒了個謊。
“瞧着吧媽媽,我肯定會考好的。”果兒很上道,“這幾天老師發的模擬卷子,每次都是我一個一百分,張新陽不是對手。”
“好的,我的小果兒,是最棒的。”果兒這幾天學習太累,林燕也不敢讓她精神太興奮,吃完飯幫她擦乾淨手臉,讓她去睡,自己則靠在沙發上看Y城新聞。
她有點困,拉了毛毯蓋上,迷迷糊糊地看到電視上說荊縣發生了車禍,一個女綠燈時走過十字路口,一輛公交來不及剎車撞了上去,當場死亡。然後介紹說,有人認出此女叫肖麗萍,五十二歲,是荊縣縣城居民。
林燕還喃喃着,肖麗萍,怎麼覺得很熟悉,她忽然坐起來,這不是那個爛女人嗎?呵呵,她怎麼就這麼死了呢?
電視上的節目,還在繼續八卦,說肖麗萍最近神情經常恍恍惚惚,昨天在小區門口買豆漿,忘了拿找零,賣豆漿的喊她都沒聽見。接着,電視鏡頭前出現了肖豔萍,她哭哭啼啼地說,這幾天接近年關,姐姐很累,睡眠不好,老是做噩夢……
後來,這些話越傳越邪乎,還有個網絡作家把這個故事編寫成恐怖驚悚小說,發在Y城文學網站上,林燕還專門看了一遍,其中很多引用肖豔萍的話,林燕覺得這小說寫實的部分很多,她大概整理了一下,弄清了肖麗萍的死因:就是做了虧心事心中不安,被自己嚇死的。
小說這麼寫的,肖麗萍爲了重新開業,在荊縣城裡到處尋覓新門面,步行街這裡,好點的位置沒有了,她只好退而求其次,找到老街的一個門面,和房東說好之後,她開始籌資交房租。或許,這是原來荊縣供銷社的地址,黃仁厚年輕時曾在這裡站過櫃檯,肖麗萍看房子的時候,房東不知道她,還說了好些黃仁厚年輕時長得特別好,很多人藉着買東西來看他的話,肖麗萍心裡特別膈應,回去就做了一夜關於黃仁厚的夢,第二天,肖豔萍見姐姐萎靡不振,問清原因,給了一個玉觀音掛件,讓她帶上辟邪。肖麗萍安寧了幾日,那天晚上她去澡堂,不知把掛件丟哪裡了,怎麼都找不着,回來總覺得身後有人跟着,她怕的一夜都沒閤眼,第二天也不敢出門,肖豔萍聽了姐姐的話,只好把自己脖子上掛的給了她,還和姐姐去附近的靜安寺裡燒香祭拜,肖麗萍這才又有了幾天好睡。可她因爲心神不寧,那天出門,不小心摔了一跤,掛件竟然從衣領裡掉出來摔碎了。不光是肖麗萍,就連肖豔萍也忐忑起來,她開始疏遠姐姐,更覺得因爲姐姐這陣子被鬼/纏身,她的生意都大受影響。
肖豔萍晚上噩夢連連,籌錢交房租又到處碰壁,竟然晚上夢見黃仁厚時,哭着說自己很後悔,她這輩子最風光最好過的日子,都是黃仁厚給予的,自從和他分開,自己挫折不斷,醒來時她一身冷汗,打電話把這些都給肖豔萍說了。很多人在不順心的時候,特別容易迷信,肖麗萍膽戰心驚,總覺得是黃仁厚的鬼/魂來找她算賬了。
肖豔萍被姐姐這樣疑神疑鬼鬧得心慌,只好買了很多祭祀用品,姐妹在城外黃仁厚受傷的地方祭奠了一番,可是這一次,非但沒讓肖麗萍晚上安寧下來,她的噩夢做得更厲害,白天人都恍惚起來,竟然撞到了汽車上……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