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件被褥從宿舍樓中拋下來，樓下還有部分學生會的同學，自發將被褥放到合適位置鋪墊開。
這樣的場景讓石蕊一時有些恍惚。
有組織，有活力，與正在教室中自習看書的學生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太不像話了，學生現在越來越胡鬧，就是給他們的權力太大，讓他們回教室，他們居然也不聽，這麼弄有什麼用，以爲是消防員？”劉權有些氣急敗壞，朝上面看了眼，“不過就是說了幾句而已，就要跳樓，這是給誰看？”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說這些話，趕緊穩定學生的情緒是真的，你跟我上去勸勸。”石盛也在。
石盛和劉權，還有其他幾個老師上樓，甦醒沒有上去，指揮學生將被褥之類的東西放在樓下。
“千萬不要想不開，有什麼問題好好談。”石蕊站在樓下，衝着樓頂的塗杉喊，“校長和劉權已經上去了，你有什麼要求，有什麼條件可以跟他們說。”
“同學，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失去了就再也沒有重來的機會。”甦醒仰頭，看着已經站在宿舍樓邊緣的塗杉，“你想一想，六樓的高度跳下來，輕一點的情況可能就是斷手斷腳，重一點的直接失去性命。”
“丟掉了性命，先不說值不值的問題，疼也會疼死人，傷口被割開，骨頭斷裂撐破錶皮的肌肉，裸露在外面，想想這個場景，那得是多痛，你能夠承受得住嗎？”
石蕊有些錯愕，沒想到甦醒會這麼勸人，愣了一下，轉頭看着甦醒。
甦醒繼續說：“你現在才十五六歲，人生美好的階段還沒有享受到，沒有談女朋友，沒有體會到做男人的感覺，就打算你的壽命到70歲，人生還有五六十年，難道沒有喜歡的人？難道就沒有想去的地方，家裡的父母你難道就不在意？就沒有想要吃的東西，想要玩的東西？
靜下心來好好想一想，不要衝動。別人說的話不要在意，因爲他們說的那些話對你造成的影響有限。相反的，他們說的那些話如果你心裡其實是不認同的，但卻聽進去了，由此產生過激反應，那纔是順着他們的心意。人生沒有什麼坎是邁不過去的，你不認同劉權，最好的辦法就是從他班上轉出來，我相信無論是校長還是別的老師，肯定會答應你的請求。”
站在宿舍樓邊緣的塗杉聽到了甦醒的話，沒有再繼續做危險的動作，沉默下來，似乎在思考。
“有用。”石蕊看到塗杉這個樣子，心裡一喜，也勸道，“甦醒說的沒錯，有什麼要求你可以跟學校裡提，不要用這種極端的方式。好好坐下來談，你才十五六歲，還有大把的青春去做別的事情，聽老師的話，不要在站在危險的地方，到安全的地方去，你這麼做很危險，你要是摔傷了，想一想家裡的親人該有多擔心？”
“我給劉權發了短信，跟他請假。”塗杉帶着哭腔，“一早上他就給我爸打電話，說我曠課，還說我成績下降了，在學校不好好聽話，跟老師作對。我跟我爸說要留下來，照顧爺爺。跟他講身邊的親人比學習，比成績更爲重要，可是我爸還是將我趕出來，讓我到學校。就在中午的時候，我得到消息，我爺爺走了。本來只要再多給我一天的時間陪在爺爺身邊，就不會有這麼多遺憾，爺爺不會有遺憾，我也不會有遺憾。”
“你們知道是誰告訴我爺爺去世的消息嗎？不是我爸，不是我媽，他們沒有告訴我這個消息，是村裡的鄰居告訴我這個消息，這還是我離開家的時候特意跟他說了聲，如果我爺爺有什麼事情就給我打電話。”
“我真的有些想不明白，讀書到底是爲了什麼，難道不就是爲了讓身邊的人幸福，讓家人幸福嗎？可現在我們做的事情是在本末倒置，家人生病，馬上就要離開人世，爲了學習離開，不能陪在他身邊，家裡人合夥欺騙我。老師這樣，父母這樣，那我還讀什麼書？既然讀書可以不顧親情，讀書的意義又在哪裡？”
“你不要聽信甦醒的話，甦醒在蠱惑你們。”劉權到了頂樓，聽到塗杉說的這些話，很不認同，“作爲家長最想看到的不是你們盡孝心，而是想要看到你們好好學習，拿到一個好的分數，將來過好日子。”
“爲了好成績，爲了好分數就不顧家人，甚至連自己的爺爺快要過世的時候都不能夠陪在身邊？”塗杉聽到這些話很激動，“爲了成績你就可以不顧成績差一點的同學感受，將他們不當人？”
“我並沒有這麼做，成績差的同學只是他們的思想有問題，沒有認真學習，人的智商都差不多，只要擺正思想就能進步。離着高考還有兩年半的時間，一切都來得及。”劉權說。
“不要說的這麼冠冕堂皇，在你眼裡成績好的同學就是寶，成績差一點的同學就是廢材。張啓學轉到我們班的時候，你讓我給他讓位子，如果是月考過後，按照成績來排位，我也不會說什麼，成績不好選的位置差一些那是自己的原因，可是月考纔剛結束，位置剛調好，張啓學轉到我們班，你就讓他坐我的位置，將我排到後面去，不就是在以成績論好壞？”塗杉情緒失控，“連親情都不顧，只有學習，這是禽獸，哪裡是教書育人的地方？不顧親情，不顧倫理道德，有的只是成績，成績成了全部？甦醒說的那些話沒有錯，我們的人生不應該只有成績，還應該有別的東西，有別的風景需要去欣賞，值得關注。”
“甦醒和你一樣，都是高於十五六歲的年紀，我是老師，活了30多年，走的路更長，更遠，難道沒有你們清楚？”劉權說，“甦醒說那些話只是因爲他沒有經歷，所以能夠說出來。你上來，不要激動，有什麼話好好談。我已經給你爸打了電話，讓你爸跟你說兩句。”
“你們總是這樣自以爲是，拿老師的身份壓人，拿父母的身份壓人，就是不懂我要什麼。”塗杉突然擡頭看了一下遠處的天空，“我改變不了你們的想法，但是你們也休想控制我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