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被迫要離家
王秀嫺見兩個小孩回來了,連忙收拾好剛剛自己和丈夫才換下來的髒衣服,手腳麻利的從牀頭那個破舊木提箱裡翻出兩套乾淨衣服來遞給兩兄妹。
哥哥宏傑一臉自然的脫光身上的衣服換上乾爽衣物,香雨可就犯難了,爸爸媽媽都在屋裡呢,更別提還有哥哥在了,香雨哪裡好意思放着大家的面兒換衣服?
看着哥哥換好衣服都開始坐上小牀爬在櫃子邊兒寫作業了,再看看自己腳下不斷流出的水將地弄得溼滑,心中默唸我是小屁孩兒我是小屁孩兒,這才一咬牙快速拔下衣服跳上蚊帳遮着的牀,再用被單頭頭尾尾的一蓋,在被子裡摸索着套上衣服。
原諒她這內心近三十的老熟女實在沒辦法一副坦蕩蕩的在大家面前厥着光屁股穿衣服吧阿門。王秀嫺聽見牀咯吱作響,這一看,可就樂呵了。
“哎喲喂,咱們家的假小子也知道害羞啦?這可奇怪啦,平日裡跟羣野小子上樹摸蛋下田摸魚的,前幾天不是還去捅下了蜂窩嘛。”
香雨憋得臉蛋紅紅的下了牀,也不接話頭,只滇怪的瞪了一眼自己這個太過調皮的母親,就爬到哥哥小牀上坐着看哥哥做作業。
現在的母親還沒有被生活磨去朝氣,小時候總是帶着兩個孩子玩兒捉迷藏,然後悄悄跑掉,等孩子找的急哭了才笑嘻嘻的跳出來對孩子一番嘲笑。
李爸爸坐在長凳上掏出一支菸點上,滿眼笑意的看着調笑小女兒的妻子,聽着外面的風聲雨聲,聽着妻子脆脆的笑聲,心裡滿足極了。
“咱們家也是該建個房了,香香也長大了,兩兄妹都得一人一間屋子纔是回事兒。”
“修房?咱們現在手頭的錢都給掏空了,孩子學費也是極大開支的。”
王秀嫺將髒衣服全收到一個桶裡,等會不下雨了就得趕緊洗好,夏天家裡的換洗衣服最多也就一人三套,萬一天氣不好,可就沒衣服換了。將桶放在角落,又爬上牀看屋頂浸水沒有,見果然開始漏雨了連忙拿來一個盆子放在帳頂上接好。
做完這些在門口瞧了瞧隔壁公公婆婆他們的動靜,這纔回頭氣哼哼的說:“也不知道你那爹孃是怎麼想的,哪家不是把兒子當個寶?偏你爹孃把兒當草,對那三個女兒倒是捧上天去了。前年辣椒價格高,咱們運氣好種了好幾畝,加上以前橘子甘蔗那些,也是四五千的存款了,當初要是買了磚瓦,現如今都能住新房了勒。可你那對爹媽偏見不得我們好,想方設法的從咱們這兒掏錢,前年大姑子出嫁都鬧騰着要咱們出!還不能辦得差了,這嫁個莊稼漢子還花了兩千多,咱們自己都是用的破傢俱呢,倒是給她辦全套的去了,那時點頭慢了你那媽還跑曬場上滾了幾圈…也是我爹媽死的早,一個哥哥也不親近,不然哪容得我這般被人欺負?”
王秀嫺越說越氣,到最後卻是眼眶都紅了。
王秀嫺當初一進門,李家兩老不想自己女兒下地,就把所有地給李顯明兩夫妻種,收糧食的時候卻要分將近一半的糧食,農業稅還得兒子兒媳交,這雖不公平,好在家裡人多地也就分得多,李顯明夫妻一年四季的勞作,還見縫插針的在地空閒的時候種些甘蔗辣椒什麼的經濟作物,山裡還種了二十幾棵橘子樹,林林總總的也算收入可以,可偏李顯明有一對奇怪的父母。
要說這李顯明的老父母親也奇怪,不親唯一的兒子,對外也宣稱以後要靠女兒養老,這話讓不明情況的人聽見不定咋想李顯明呢,對香雨兄妹也一直抱着冷漠無視的態度,從小到大就沒抱過,反而對前年大女兒生的外孫疼到了心坎裡。
香雨聽見媽媽的抱怨,也想到了大姑,前世不止大姑,二姑姑打算出嫁的時候爺爺奶奶也逼着爸爸想辦法出嫁妝,最後二姑姑死活不嫁,跟幺姑姑一起在同村姑娘的帶領下去沿海城市打工去了,後來直接在那邊找了兩個男人嫁了,這才作罷。
不過提前湊出來交到爺爺手上的錢還是沒拿回來,後來哥哥生病,實在缺錢,去跟奶奶說借回來用用,都背罵得狗血淋頭。李爸爸聽着妻子的抱怨,也不吭聲,只默默聽着,兒不言母過,李顯明還是不能說自己父母的過錯。
一時間屋裡的氣氛僵冷得很。等王秀嫺緩過氣來,李顯明大大的吸口煙,幽青色的煙霧從鼻息間噴出。
“村頭上個月農忙回來的老二哥前幾天問我要不要跟他去北方K市打工,搞建築,幫着打雜的話每天也有三十幾塊錢,如果學會了他那手木工活,一天就有四十幾。每年農忙的時候也可以跟老二哥一起回來一趟。”
李顯明本來還在猶豫,不放心年輕的妻子一個人承擔家裡的重擔,可眼看着兒女長大了,以後讀書也是筆大開銷,這才下定決心。
王秀嫺本來拿出針線簍子準備做布鞋底的手一頓,脣蠕動幾下,終究沒說出口,這幾天她是知道丈夫夜裡常常失眠,本以爲他是擔心曬糧的食,沒想到卻是這事。
一時間這個以夫爲中心的農村婦女心裡慌亂起來,這麼多年來家裡的大事都是家裡男人拿主意的,種地自己雖然有幾十年的經驗,可從沒做主過,又想到丈夫走後自己一人帶着兩個孩子,還要不時被公婆小姑子們挑剔,到時連個抱怨的人都沒了,心裡頓時攪成一團。
“好了,不是每年都能回來兩趟嘛,過幾天糧也曬乾了,下半年也沒什麼忙的了,況且我也就是跟去看看情況。”
早在香雨兄妹聽到爸爸說要走的時候兩人就轉身認真聽着,香雨這時才記起前世李爸爸好像就是這個時候走的,只怪以前自己只知道玩兒,又成天沒心沒肺的沒深刻的印象。
前世李爸爸在建築工地上一干幾十年,直到六十歲工地上都不要人了纔回家種地。工地上一塊鋼板就有幾十斤重,工人們還得單手提起來,當初香雨的學費就都是李爸爸這般一錘一錘敲出來的。
李爸爸的幾句寬慰的話顯然不能讓正彷徨不安的妻子放心,在心裡長長的嘆口氣,李顯明將快燒到手指的菸頭丟在地上一腳踩滅,起身拿出一頂斗笠。
“好了,秀嫺,我這就去老二哥家商量商量,順便再上村長李三哥家說說,讓他上糧稅時給咱們家幫襯一番。”村長李開祥是李家本家,也是李爸爸當初的小學同學,跟自家關係很好,平日裡也沒少照顧李顯明一家。
眼看着李爸爸冒雨出了門,家裡一陣寂靜,一時只能聽見房頂雨滴敲擊瓦片的清脆聲。
“媽,你也別擔心啦,爸爸又不是去很久,現在都九月末了,最晚今年十二月就會回來吧,放心吧,我和哥哥會聽話的。”
話說完李香雨側身衝身邊的哥哥眨巴下眼,李宏傑立馬會意,拍着胸脯保證自己會照顧妹妹還有媽媽。
“就是,媽,放心啦,不是還有你威武又聰明的兒子麼,我會在爸爸不在家的日子裡保護好你們的!”
王秀嫺看着兩兄妹故意耍寶的模樣,終於笑出了聲,也只得嘆息一聲暫時放下顧慮了,爲母者強,王秀嫺雖不懂這個道理,可爲着兩個孩子,自己也是不能被未知的恐懼和未來的困難所嚇退的。
喵崽的母親就曾經跟喵崽這樣躲貓貓,還被嘲笑了,更可悲的是,當初傻不拉幾的喵崽居然相信了媽媽是藏在摺好的棉被裡這樣搞笑的回答滴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