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二平那語氣中的篤定,如果不是那時候他還沒出生,都敢說他自己親眼看到他老太太埋了東西。
陸友富拿起一塊銀元,吹了一下放到耳邊。面上露出蜜汁微笑。
何二平盯着他的每一個動作,怕他私藏一般。
看到他把銀元放到耳邊,又看到他把銀元扔回去。聽着銀元碰撞的聲音,“咕咚”嚥了一口唾液。
陸友富把拿着的銀元扔回桌上,他的心才放下。這些都是他們家的財物,要看好了。
陸友富拍拍手上並不存在的塵土,扭頭問他們:“確定是你們家老太太埋的?不再仔細想想了?”
何小西無奈搖頭笑笑:謙謙君子做起這等煽風點火,挖坑埋人的事情也這麼得心應手。
何小西跟陸友財對視一眼,都已經猜到陸友富這葫蘆裡裝地什麼藥了。
齊麻子他們此時收手就罷了,若還是一味地貪財,待會鬧出的笑話,能讓村裡人嘲笑幾十年。
旁邊的人聽到陸友富問話,雖然不似何小西一樣猜到緣由,但也隱隱覺出他的話裡有話。
剛剛還嘈雜的場面一時靜下來,都屏息等着怕錯過齊麻子他們的回答。
何二平智商上差些,齊麻子比他精明一些,有些猶豫。
何二平搶着答道:“不會有錯的,確實是我們老太太埋的,你不要想詐我們。”
經何二平一提醒,齊麻子也想起兩家的宿仇來,也懷疑是陸友富詐唬他們。
之前的疑慮一掃而空,跟其他族人一起,點頭附和何二平說的對。
陸友富把手邊的銀元抓起來一把,又鬆開手讓銀元依次落到桌子上其它銀元上。
笑得意味不明:錢真是好東西啊,天堂有路你們不走,地獄無門你們非要進來,就別怪我坑你們了。
過去的恩怨,陸家兄弟在小的時候聽說過。但是人嘛,不能總抱着過去的仇怨生活。
家裡老一輩去世後,漸漸就講得少了。
在陸二嫂進門以後,她跟齊麻子連着親,爲了不讓她夾在中間作難,家裡人更是一句都不再提起。
就算齊麻子家打着親戚的旗號跟他們家套近乎,陸家也是不熱情也不疏遠的照着該有的親戚的規矩處着。
陸友富因爲年長一些,知道的當年的事情也多一些,就本着我不主動報復,但是若是你自己要作死我也不拉着你的原則。
最近這些日子,齊麻子家做的事情讓陸友富不屑一顧。
尤其他們竟然因爲陸友富沒有偏袒他們家,指摘陸友富偏袒何家,更是讓陸友富窩火。
他是新官上任,本來就因爲要樹立威信做事力求公平公正。自己做得問心無愧,卻讓人潑一盆髒水,他對齊麻子家如何不惱火?
“親親相爲隱”,但是你算什麼親?我憑什麼要爲你這種世仇,齷齪小人,丟棄原則?
其他村幹部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事。兩家都說是自己家的,怎麼辨別?
陸友強看看陸友富,大概也覺得他是在詐齊麻子他們,但是好象失敗了。覺得這事麻纏了。
問馬氏:“你有什麼證據能證明是你家的?”這話一問,就招來四周一片噓聲。
陸友強真沒歹意,他問這話本意是爲了馬氏好。但是大家不這麼認爲。
這件事情在大家看來,就是禿子頭上的蝨子--明擺着的事。
人家馬氏說的埋了東西,還說了具體方位。結果挖出來了你才說你家也埋了。這事不用說都是訛人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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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人家的東西,你還讓人家拿出證據證明是人家的東西。這跟後世證明你是你,你爹是你爹,你媳婦是你媳婦……一樣的可笑。
想到這些,何小西“噗嗤”笑了。
陸友強被大家噓了,再被她這麼一笑,老臉一紅。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趕緊看向陸友富求助。
何小西倒是對陸友強沒什麼意見。他就是個普通人,有點私心卻不貪婪。沒有那麼多彎彎繞,只是做領導的本事也差些。
陸友富也接着陸友強的話音問馬氏:“這些東西總得有個來處吧?
他們說是他們的老太太埋的,肯定不能說出來處,你若是能說出來處,又被證實了的話,這些東西就是你的。”
大家就對正副兩個村長都有些失望。
馬氏也非常不滿。但是看着何小西的面子,依舊忍着怒氣上前說這些東西的來處。
她先拿起那把銀鎖,說道:“這把銀鎖,是我兒子滿月的時候他姥孃家給的,孫麻子的手藝,送祝米的時候帶來的,帶到十幾歲呢,大家都見過。”
馬氏說完,大家都紛紛點頭,作證她說的沒錯。
最早沒有普及種痘的時候,出天花的人特別多。像齊麻子這樣留下滿臉麻子的人不少。
有些產品做出口碑以後,人們就會口口相傳,以人名做爲品牌名推廣。
人們也不知道店主人的名字,就以特徵稱呼。象是曾經着名的剪刀品牌,就以“王麻子”做爲品牌名。
孫麻子是本城着名的銀匠老師兒,他的後代把孫麻子品牌做大。他們家的銀器上都有“孫麻子”三個字的標誌。
爲了怕有顧客忌諱,麻字被變異成木字。
再後來爲了方便,直接以木字做標誌了。
大家湊過一看,果然銀鎖的底部有個小小的木字標誌。
到了這裡,基本沒有什麼可爭的了,這些錢財無可爭議都是馬氏的。
齊麻子一夥大眼瞪小眼互相瞪了一圈,麻爪了。
煮熟的鴨子啊,“翅楞楞”都飛跑了。心疼的齊麻子大喘氣。何二平比她更甚,臉都紫了,拉風箱一樣呼哧帶喘的。
不過,都這樣了也沒忘了給他家老妻使眼色。
何二平媳婦得了暗示,一屁股坐到地上,開始撒潑樣的嚎:“你們做村幹部不能這樣徇私啊,這個算什麼證據,誰買回來的孫麻子的銀鎖沒有標誌啊,我們老太太買回來的一樣有標誌……。”
何小西算是看明白了,陸友富這是怕挖的坑小了,埋不下齊麻子這些人啊。
他這是要把這件事情做紮實了,讓齊麻子一夥沒有翻身的機會呢。
快步走到中間,把正欲跟齊麻子等人理論的馬氏按住,遞了個眼色給她。
馬氏雖然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麼,以爲她讓自己息聲是受了陸友富的授意,閉上嘴巴不吱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