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爹確實很忙。
在這三九天還往外面溜達。
張母不止發現這點,還瞧出他每次心情很好地抱着肚子進來。
要不是跟這瘋老頭子處了大半輩子,她還真得好好琢磨這老頭子是不是在外頭有啥小寡婦了。
可惜接着好幾天家裡就斷不了人……
不過,不怕,她就不信抓不住狐狸尾巴!
“娘,我給你納雙鞋咋樣?”
“不用,你還是早點回去看孫子。”
“今兒孩子他姥姥來了,我特意來你這給她們娘倆好好嘮嗑。”
張母從來沒覺得自己大閨女這麼討厭!
——咋就看不懂人眼色呢?
“你會不會做人婆婆?哦,你親家來了不招待,還跑回孃家,知道人家會心裡咋想?快去回去!”
張美麗不以爲然地笑了笑,“啥呀?人家親家好着呢,她家就住得不遠,她還能不知我是哪種人。”
“越是關係好越得講究。好了,你回去吧,我想睡一會。”
“那鞋樣子我帶走啦?”
“拿去吧,拿起吧……”
別說鞋樣子,你就是將鞋子拿走,張母都不帶眨眼皮子。再過個把小時,老頭子可就要回來,她還等着逮尾巴呢!
張美麗狐疑地打量着她,“娘,你不會哪兒不舒服吧?”
“你的身子骨都沒我好!我就是今兒起得太早,現在困了。少煩我了,麥穗昨兒剛給我和你爹搭過脈,我好得很。”
張美麗對侄女還是有信心的,聞言笑眯眯地連連點頭,不忘一邊打量着老孃的臉色,一邊替老孃掖好被子,一邊又叮囑幾句。
張母一直看着她離開的背影,再等到外面院子大門開了又合上的聲音傳來,才狠狠地鬆了口氣。
她大閨女真是越老越囉嗦了!
於是這一天,照樣樂哈哈從城西回來的張爹一腳剛踏進院子,很意外地發現老伴包成個熊紮在一張小板凳上就那麼死死地盯着自個。
這一下子嚇得他可不輕,連忙拽掉口罩圍脖露出臉,“孩子娘,咋了?誰欺負你說了啥讓你生氣了?”
其實張母也沒坐多久,她也不可能真得打算當冰人。不過是等外面熟悉的腳步一響,她特意跟他玩呢。
可這話她怎麼會說出口?
咋也不能讓老頭子有藉口笑話自個老不修!
張爹見她凍得連話也說不出口,只會傻傻地搖頭,跟山上的黑瞎子沒啥兩樣,哪裡還顧得上多少,拽起她就往屋裡跑。
(你確定她不是包的太嚴實了,無法開口?)
“孩子娘,知道我是誰不?”
張爹語無倫次地接連問道,“冷不冷?我給你脫外套,別怕啊,知道我是誰不?”
張母聞言一怔,這憨老頭不會覺得自個傻了吧?你才傻,你全家多傻了……不對,就你傻了!
張母一邊暗自腹議,一邊伸手就往張爹懷裡摸過去。
正在幫老伴脫帽子外套的張爹差點淚流滿面。真傻啦?大中午他出門時,他媳婦還好好的,到底遇上啥事啦?
“大妞,不怕啊,我帶你去找咱們老兒子,你見了咱們小五就沒事了。不怕啊……”
張母早就摸到老伴懷裡硬邦邦的東西,心裡已經有數,聞言雙眼一瞪,“你纔是大妞!俺是黃秀芝。”
“對,對,不是大妞,不是……”張爹驚喜地話還沒說完,頓時傻眼。他老伴確實有個大名好像是叫啥秀枝,還是掃盲那會有個女同志給娶的,可老些年了,出門開證明啥的不都是黃大妞嘛,不提起他還真忘了。
不對,現在不是大名的問題,而是她根本沒傻……哎喲,發現真相的張爹氣得恨不得揍這死婆娘一頓。
沒聽過人嚇人,嚇死人?
“孩子爹,你這裡面是大洋?”張母絲毫不知,用手指戳了戳他肚子,“讓你瞞我,讓你瞞我……”
張爹見狀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壓着她坐進炕上蓋上被子,自己又替她倒了杯熱水讓她捂捂暖。
“你說你這是玩的哪一齣戲?死冷的天坐在院子裡,要是等我天黑了回來,你還不得凍成冰塊?”
不過這話一出口,張爹就有些明白老伴是想幹嘛。他先脫了外套,將懷裡紮好的布袋解下遞給老伴。
“我不是想瞞着你,反正東西都在倉庫還能跑了不成?你這可算越活越回去了,回頭要是讓兒媳婦見了還不得丟死人!”
張母白了他一眼,掀起棉被拍了拍炕面,示意他快上來,“多大的事啊,就跟我說去換東西不就成了嘛。”
“有時能換到好東西,有時又沒有,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我還想再等等跟你說呢,還不是你這狗脾氣有點事上心了就睡不着。”
張爹上了炕,倒出布袋裡面的東西。
張母見裡面滾出來的銀元和玉手鐲,“你每天這個點來回不像是去黑市啊。”
“就你聰明!”張爹斜了她一眼,“這些是城北老拐幫我收的,他們收破爛的人頭熟。本來我還沒想收這些,可前段時間遇上他了,老夥計他還記得當年的恩,勸我也收點藏着手上。說是已經有人跟他們打過招呼,有多少要多少。”
“哦,是他啊,這人信得過。”
張爹無語地白了她一眼。信不過他會這幾天都往外跑?真以爲這些東西如今能隨隨便便收得到?
他估摸着好東西全給那些王八蛋收走了。
真是可惜了!
千里之外的京城五進院子內,正忙着分類整理的平安三兄弟狠狠地打了一個噴嚏,相視一看,你嘀咕一句:“真夠髒!”
他嘀咕一句,“還得買口罩!”
五一翻了個白眼,咬牙切齒道:“一定是哪個狗日的在罵小爺!”
——對,你猜對了!
可惜沒獎!
張母沉默了一會,不放心地叮囑老伴,“不過還是得小心點,誰知道會不會又突然下啥新文件。”
“這次沒啥關係。前幾天我就去問過大山兄弟,他說現在風向變了,不弄得人盡皆知,沒啥問題。而且上週媛媛那丫頭不是也說了嘛,省城已經有人開始穿金戴銀上街?真不一樣了!”
“對了,我忘了跟你說件事,大山兄弟過了年可能要調到省城。你先別聲張出去,估計這回連左林也都要調走了。”
“啊?這回是真要走啦?也是,他們早該升一升了。好幾年前我就聽老二說是他們不願意走。”
張爹笑了笑,沒再吭聲。
官面上的事情複雜着呢,他不懂也不愛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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