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老院子,張母凌晨開始帶着兩個兒媳婦一直忙得停不下腳,準備了好幾大鍋的玉米渣窩窩頭,排骨燉土豆、清燉豆角,豬油渣燉大白菜還有加上鹹菜。
忙忙碌碌,時間過得很快,不一會就到了中午。
張母帶着兒媳婦,三人挑的挑,端的端,全放置在新院子那臨時搭好的茅草房裡。這邊一張羅好,香味傳出。張爹連忙讓大夥先吃了,下午再幹。
就這木盤裡排骨燉土豆,這肉少的都是土豆塊,豬油渣燉大白菜裡,零星幾塊肉渣,大夥兒還直說張爹厚道、張母大方。過來送石頭的村裡人,連帶着後面跟着的孩子,也被張爹給拉過來一起吃。
大夥忙了一上午,也沒客氣,全都狼吞虎嚥的。邊上也沒幾張椅子,蹲着的,靠着的,什麼樣的都有。在農村真不介意非得在桌子上坐下的,都自動把唯一的幾張椅子留給長輩、留給瓦匠師傅。
不一會兒,飯菜全空,連肉湯就着粗糙地窩窩頭全部吃完,挑來的木桶和木盤都是空空的。
張爹看到連喊老伴,“孩子他娘,這裡不夠,快帶兒媳婦再加上。”
瓦匠師傅打着飽嗝,搖了搖手,喊道:“別喊了。都吃飽了,沒看我都打飽嗝了啊?老嫂子別聽他的。”
張母猶豫地着看了看她老伴,這全都端上來了,她上哪一下子變出來?又看到大夥都說吃飽了,鬆了口氣。大夥都在幫她家幹活,可不能讓人吃不飽,要不然非得臭了名聲不可。她公爹在世老掛在嘴上,寧願嘴上省省,勒緊褲腰帶,也別委屈幫自家的好人。
她早上足足準備了30人的份,應該是吃飽了。看來明天還是要多準備些窩窩頭。吃不完了還可以留着,還可以給大夥帶一兩個回去。
如今大夥連窩窩頭也是稀罕物。看到有幾個村裡人自個沒好意思多吃,省下來的窩窩頭偷偷的留下放在懷裡,這是打算帶給家裡的孩子吃的。張母看了心酸,偷偷挪開眼神,裝作沒看到。
想了想,還是得多加一倍,她這輩子也就這回蓋房子了。還是別捨不得口糧,情願自家節省點,也要讓過來幫忙的大夥開心。也許明天村子上工的人不多,還會有人過來幫忙,還得明早一起牀就開始蒸窩窩頭,要不然還真趕不上午飯。
休息了會,張國慶和大家打了招呼,有事先離開了。
張爹他們吃飽,坐下抽旱菸,陪着瓦匠師傅嘮嗑一會,眼看送石頭過來的村民回家休息。剛要提議讓瓦匠師傅歇歇。
瓦匠師傅這會看看徒弟們,樂呵呵地說道:“怎麼樣?吃得消不?吃飽喝足了接着幹,爭取兩處院子早點完工。”
說完,站起身踢了踢大徒弟,“快帶他們接着幹。他們老張家都是厚道人,你們好好幹,他們心裡都有數,虧不了你。”
瓦匠師傅去年剛過六十大壽,身子骨非常健朗,沒事就四處溜達。如今家裡兩個兒子,大兒子繼承了他的手藝。小兒子跟着岳家進了城裡。家裡條件富裕,這次也是因爲大兒子在城裡有活,他礙於情面出山。
說起他的手藝,十里八鄉都翹拇指。別看他如今過得衣食無憂,他爹孃在世那會,家裡窮得老鼠都不到他家裡。可他爲人機靈,小小年紀就跑到省城謀生,幫扶父母養活弟弟妹妹。在省城裡拉過人力車、碼頭上背過貨物、做過賣貨郎,什麼賺錢鑽進什麼。
一次偶然的機會,遇上了還在世的張爺爺,倆人一嘮嗑,發現是同鄉。張爺爺是熱心人,看他這麼小的年紀,起早貪黑不是事,手上沒個手藝,給出了個主意,幫他介紹了省城有名的瓦匠師傅。
他一直記得當年張爺爺的恩情,難以忘懷那些野味,老張家幾位孫輩會些手藝活,都是跟他學的。這次張爹一過來說起蓋院子,二話不說就答應了。連老伴使眼色,兒子說來年自己過來趕工,都被他背地裡狠狠給收拾了。
張國慶回到房間,看了看房間裡剩下的飯菜,擔憂地問她,“嬌嬌,怎麼還有剩下的?你是不是吃不下?你想吃什麼沒有?咱們換換口味。”
周嬌輕皺眉頭,輕聲說道:“還是算了吧,我裡面還有很多月子飯。你買了又顯眼,先將就着。你中午是不是沒吃飽?媽走了,家裡伙食肯定回到原來,還是窩窩頭,那氣味我都聞到了。”
“勉強吃了個窩窩頭,光吃菜。你手裡頭留着給你慢慢吃。爐子那有雞湯,我拌着剩飯剩菜吃就行。”
周嬌沒聽他的。她早就知道他力氣大,飯量也大。加上今天又幹重活,一小碗米飯都不夠他塞牙縫的。周嬌直接拿出兩大碗盒飯、糖醋小排、烤牛排,看着都是肉菜,滿意的點點頭。
“快來吃,你不是今天還要出去嗎?全給吃了,我們不怕沒糧食,沒必要節省下給我。你自己也要照顧好自己――我看還是早點搬家的好,你這樣累下去非得出事,每天都沒睡夠,凌晨就起牀、半夜才躺下。看看是不是可以給錢,你不要去地基那,找個理由不要去了。以前你也沒吃過這些苦,現在算是全都吃到了。”
張國慶笑眯眯地看着她擔心的念念叨叨,等她說完,才安慰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你放心。要是真累了,就不去。現在還行。你別心疼我,我們如今算是好的了。你是沒看到今天那些窩窩頭大家全當寶貝,自己捨不得吃,偷偷藏在懷裡帶回去。有些人挑着石頭過來,面黃肌瘦,身上衣服就是單衣還打滿補丁,腳上穿的是草鞋,後頭跟着的孩子也是穿着單衣、草鞋,哆哆嗦嗦的,我看了鼻子酸酸的,當時就想脫下衣服給孩子穿上。不過也就是一個想法,沒真的去做。”
周嬌輕輕地拍了拍他,有些話都不需要說出口,大環境如此,他們的力量太小,搞不好牽連太大。他們只是小人物,也只能做小人物。
等張國慶吃好了,抱了抱兒子,和周嬌聊了幾句,纔拿走嬌嬌準備的小紙條,帶上兩瓶酒和她告別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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